云弦拧开出租屋里唯一一盏灯。
光线照亮了桌上的红色催债单，也照亮了墙角那个沉重的木箱。
他走过去，打开箱盖，一股樟木混合着尘土的气味扑出来。箱子里躺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齐天大圣”靠甲。
这是他爷爷传下来的东西，戏班子散伙时，家里人拼了命才保住的最后一件。现在，它值三万信用点，不多不少，正好能堵上这个月的窟窿。
云弦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凉的甲片。他没有把它拿出来卖掉，而是脱掉外套，一件一件地把这身沉重的行头穿在了身上。
他站到房间中央，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摆出一个起手式。喉咙里酝酿了许久，一声清亮的念白冲口而出：“俺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响，就在此时，一个没有来源的、机械合成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检测到濒危文化传承者……国粹荣光系统激活……匹配宇宙广播信道……首次公演，启动。
第 1 章
我叫云弦。京剧世家，单传到我这一代，算是断了。
这年头，没人听戏了。大家喜欢的是全息格斗，是超光速飙车，是能让肾上腺素呲呲往外冒的玩意儿。像京剧这种咿咿呀呀的东西，早就被扫进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数据库”，成了个落满灰的条目。
我拧开出租屋里唯一一盏灯。灯泡是瓦数最低的那种，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桌上，红色的催债单像一张嘲讽的鬼脸。
这个月再交不上房租，我就得卷铺盖滚蛋。
我的目光，落到了墙角那个沉重的木箱上。箱子是老梨木的，边角都磨圆了，上面还刻着我爷爷的名字。我走过去，没用钥匙，搭扣早就坏了。我用指甲抠开盖子，一股樟脑混合着旧布料的气味扑了出来。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身行头。
金盔金甲，红披风，雉鸡翎。是“齐天大圣”的全套靠甲。我爷爷当年压箱底的宝贝，戏班子散伙的时候，家里人变卖了所有东西，就拼了命才保住这一件。
现在，它值三万信用点。不多不少，正好能堵上这个月的窟窿。
我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凉的甲片。甲片是铜的，上面鎏的金早就斑驳了，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我摸着那凹凸不平的纹路，心里头跟针扎似的。
卖了它，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连个念想都没了。
催债公司那帮人的脸在我脑子里闪过。我又看了看那张红色的单子。
我叹了口气。人，总得活下去。
可我没把它拿出来。我鬼使神差地脱掉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然后，一件一件地，把这身沉重冰冷的行头往自己身上套。
水衣，胖袄，靠肚，靠腿……最后是那件最外头的靠身。几十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我反倒觉得踏实了。我戴上盔，插好翎子，站到房间中央那块唯一能站直身子的地方。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摆出一个起手式。那是《闹天宫》里猴王出场的架势。
行头可以卖，房子可以卖，但祖师爷传下的这点精气神，卖不了！今天，我就唱给这空荡荡的屋子听！唱给我自己听！
我吸足一口气，沉在丹田。喉咙里酝酿了许久，一股气顶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