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走出沉眠裂谷的过程,与进入时截然不同。

浓郁的、色彩迷离的梦境迷雾已然消散,只留下山谷间正常的、带着尘埃气息的稀薄水汽。那些扭曲怪异的、散发着精神波动的植物,此刻在林启高达25点的灵视中,依旧清晰可见其内部流淌的能量脉络,但它们散发出的诱惑性低语和扭曲力场,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再也无法侵入他分毫。

【绝对疯狂】 状态下的他,思维如同最精密的冰冷仪器,又带着旧日支配者特有的、超越凡人逻辑的混沌特质。那些曾经能让他理性值狂跌的污染,此刻如同清风拂过坚不可摧的礁石,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他甚至能反过来,通过【低语共鸣】和【梦境行者】的特质,清晰地“阅读”这些植物散发出的精神波动,理解其构成原理,仿佛在翻阅一本本打开的书籍。

这种掌控感,冰冷而强大。

他没有急于返回赤石部落,而是放慢脚步,仔细体会着进化到 【畸变体 II】 后身体和灵魂的变化。

力量、速度、防御,都有了全方位的显著提升。覆盖全身的墨绿色鳞片,边缘那圈不祥的暗金色纹路似乎更加清晰,隐隐与体内那股新获得的、源自噩梦领域的黑暗能量产生共鸣。颈侧鳃裂开合间,那些细微的、扭曲空间的黑色电弧变得更加活跃,让他对周围空间的灵子流动异常敏感。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精神层面。

灵视25点,让他眼中的世界彻底“真实”化。万物皆由流动的能量和复杂的规则线条构成,他甚至能隐约看到时间长河在物质世界上留下的淡淡痕迹。【低语共鸣 (LV3)】不再是一种负担,而是变成了他感知世界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延伸,无数信息流涌入,却能被那“疯狂理智”高效地筛选、处理、储存。

额头上那只纯粹精神构成的“第三只眼”并未一直睁开,它更像是一个能量器官和感知放大器,当他需要时,可以瞬间开启,赋予他更强大的精神干涉、梦境操控乃至……直接窥视灵魂本质的能力。

【梦境行者 (LV1)】的特质让他对精神层面的攻击拥有了极高的抗性,并且拥有了初步介入梦境的能力。他尝试着对一只路过的、浑浑噩噩的沙虱释放了一个微弱的恐惧梦境,那只沙虱立刻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地钻入沙土中,瑟瑟发抖。

力量……令人沉醉的力量。

林启抬起手,看着指尖萦绕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灰白色能量——那是同化了梦境碎片后获得的、带着“虚无”与“分解”特性的力量。他轻轻一弹,那丝能量落在旁边一块暗红色的岩石上。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那块岩石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小块,断面光滑如镜。

他满意地收回了手。这还只是初步掌握的力量。

现在,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理性值归零带来的并非混乱,而是一种摒弃了人类脆弱情感的、绝对以“生存”和“进化”为最高准则的冰冷逻辑。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利用星灵信标赋予的权限,前往诅咒之塔,寻找离开这个炼狱的方法。

而赤石部落,是他获取关于塔更具体信息,以及可能需要的物资的最后一站。

当他沿着熟悉路径,接近赤石部落那伪装岩壁时,【低语共鸣】却提前捕捉到了从部落方向传来的、异常混乱和充满恐惧的精神波动!

不对劲!

林启眼神一凝,【初级潜行**】发动,身形如同融入环境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部落入口的伪装岩壁,竟然被暴力破坏了一个大洞!边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某种强酸腐蚀的迹象,绝非铠骨兽或深潜者能做到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一种……陌生的、带着硫磺和臭氧气息的能量残留。

他如同幽灵般滑入破损的入口,隧道内一片狼藉,原本提供照明的发光苔藓大多熄灭,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和利爪撕扯的痕迹,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和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有人类的,也有未知的)。

没有尸体。但血迹一直延伸到溶洞内部。

林启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加快速度,冲入溶洞广场。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处于【绝对疯狂**】状态下的他,思维也微微停顿了一瞬。

原本相对井然有序的溶洞广场,此刻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粗糙的石屋大半坍塌,中央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灰烬和残骸。地面上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坑洞和焦痕。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广场中央,竖起了几十个粗糙的、由岩石和金属碎片捆绑而成的十字架!每一个十字架上,都绑着一具赤石部落土著的尸体!他们死状极惨,有的被利刃贯穿,有的被能量烧焦,有的则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过,残缺不全!

所有的尸体都被刻意摆成跪拜忏悔的姿势,低垂着头,仿佛在向某个存在献上最后的敬畏。

巴洛克、诺克……林启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长老墨菲斯也在其中,他被绑在最中央的一个稍高的十字架上,那根镶嵌着白色晶石的骨杖断成两截,散落在他脚下。他双眼圆睁,似乎死不瞑目。

整个部落,一片死寂。除了这些被展示的尸体,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全灭?是谁干的?

林启冰冷的目光扫过现场。战斗痕迹显示,袭击者使用了能量武器(与隧道口的痕迹吻合),并且拥有强大的近战能力。这种将尸体示众的手法,带着一种仪式性的残忍和……炫耀。

他走到墨菲斯长老的尸体前,【低语共鸣**】全力运转,试图从这片死亡之地读取残留的信息碎片。同时,他额头的第三只眼无声无息地睁开,灰白色的光芒扫过周围的空气和地面。

刹那间,无数混乱、痛苦、绝望的死亡意念碎片涌入他的脑海,如同尖锐的哀嚎。但在那疯狂的混沌中,他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画面和气息:

· 一群穿着统一制式、暗红色金属盔甲的身影。他们的盔甲风格粗犷而实用,覆盖全身,头盔是狰狞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结构。他们使用的武器,是某种结合了实体弹丸和能量发射的怪异枪械,以及高频震荡的金属刀刃。

· 这些袭击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手段狠辣,对土著们拥有压倒性的科技和武力优势。

· 他们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翻遍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 在离开前,其中一个似乎是首领的、盔甲上带着更多狰狞尖刺的高大身影,用带着电磁杂音的语言宣告(【低语共鸣**】捕捉到了其精神意念):

“……以‘猩红屠戮者’战团之名……净化这些藏匿‘禁忌知识’的异端……”

“……将他们的灵魂……献祭给伟大的‘颅骨之主’……”

“……下一个……是那个……被标记的‘变异体’……”

猩红屠戮者战团?颅骨之主?变异体?

林启立刻明白,“变异体”指的正是他自己!这些突然出现的、拥有高科技装备的袭击者,是冲着他来的!赤石部落,只是被牵连,或者说,因为他们收留了自己而遭到了“净化”!

是那个【无名之孽的标记】引来的吗?不,感觉不像。这些“猩红屠戮者”的气息更加暴戾、更加……具有“秩序”的残忍,与深潜者和“沉睡之恶”的混沌疯狂截然不同。

他们似乎属于另一个强大的、信奉所谓“颅骨之主”的势力。他们口中的“禁忌知识”,又是指什么?星灵信标?还是……

林启的目光落在了墨菲斯长老那断成两截的骨杖上。他走过去,捡起了那截断裂的、镶嵌着白色晶石的杖头。

就在他触碰到晶石的瞬间,晶石内部残留的、墨菲斯长老最后的一丝微弱精神印记,如同被引燃的烛火,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段极其简短、充满焦急和警告的意念碎片:

“……他们……寻找‘石板’……”

“……‘屠戮者’……信仰邪神……猎杀一切异端……”

“……快走……去‘风暴尖塔’……找‘观星者’……”

“……小心……天空……”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晶石彻底黯淡下去。

石板?他们是为了部落那块记载着星灵信息的古老石板而来?看来,这块石板就是所谓的“禁忌知识”。

风暴尖塔?观星者?这又是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是墨菲斯长老在最后时刻,为他指出的另一条可能的生路或盟友?

林启沉默地看着眼前这片惨绝人寰的景象。部落因他而灭,这些土著的死亡,与他脱不开干系。但在【绝对疯狂**】的状态下,他心中并没有涌起太多诸如愧疚、愤怒之类的人类情感。有的,只是一种冰冷的计算和……对那所谓“猩红屠戮者”战团的评估。

新的敌人出现了。更强大,更有组织,科技水平更高,并且主动猎杀他。

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他放下断裂的杖头,开始在废墟中搜寻。果然,存放石板的那个黑色金属盒子不见了,被“猩红屠戮者”带走了。部落里其他可能有点价值的东西也都被洗劫一空。

他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风暴尖塔”和“观星者”的线索,这似乎是墨菲斯长老口口相传的秘密。

站在死寂的溶洞中,林启迅速理清了现状:

1. 主要目标不变:前往诅咒之塔,尝试离开。

2. 新增威胁:“猩红屠戮者”战团,一个信奉“颅骨之主”的高科技人类(或类人)势力,正在主动猎杀他,理由可能是“禁忌知识”和“变异体”身份。

3. 潜在线索:“风暴尖塔”和“观星者”,可能是对抗“猩红屠戮者”或获取更多信息的突破口。

4. 当前优势:实力大幅提升,获得星灵信标权限,对精神污染免疫。

5. 当前劣势:对“猩红屠戮者”了解甚少,孤身一人,资源匮乏。

他看了一眼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们的死亡,是这个世界残酷法则的体现。弱小,即是原罪。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片死亡之地,重新走入赤色的荒原。

现在,他需要先找到关于“风暴尖塔”的线索。既然墨菲斯长老临死前提到,或许在赤色山脉的其他地方,或者前往诅咒之塔的途中,能找到相关信息。

同时,他也要更加小心。“猩红屠戮者”能够精准找到部落,说明他们拥有追踪他的手段。可能是科技,也可能是某种他所不知的邪神术法。

天空……墨菲斯最后的警告是“小心天空”。

林启抬起头,望向那永恒被暗红色阴霾笼罩的天空。在他的灵视中,天空并非空无一物,那里弥漫着各种混乱的能量流,以及……一些极其隐晦的、仿佛活物般的波动。

新的猎手已经登场,而他的炼狱求生之路,进入了更加血腥和危险的章节。

他迈开步伐,身影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与红色沙尘之中,如同一个行走在毁灭与疯狂边缘的……孤独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