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西区,一处堆满废弃机械零件和腐烂木料的垃圾场边缘。
夜色(或者说,永夜中更为深沉的时段)笼罩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只有远处内城灯塔投来的微弱辉光,勉强勾勒出扭曲杂物的狰狞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有机质腐败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夜星遥如同磐石般静立在一台废弃的蒸汽核心发动机的阴影中,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突破至“微光”境后期,并初步练成“破晓之光”后,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和环境的感知达到了新的高度。他能清晰地“听”到百米外一只腐鼠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的细碎声响,也能模糊地感知到空气中那些无形流淌的黑暗能量中,夹杂着的几缕不和谐的、带着血腥与戾气的波动。
他在等人。或者说,在等“鱼”上钩。
离开涵洞后,他并未盲目行动。而是利用从灰塔酒馆听来的零碎信息,结合自己对西区的了解,精心选择了几处雷爪佣兵团可能重点搜寻、或是血月山刺客容易设伏的区域,进行反向侦查。
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敌人的动向,更需要……一个立威的对象,来验证他新获得的力量,并震慑那些潜在的窥视者。
垃圾场边缘这条僻静巷道,便是他选定的“钓点”之一。这里足够偏僻,发生冲突不易引起大规模注意,又靠近几个小型帮派势力的交界处,是浑水摸鱼的绝佳场所。
时间一点点流逝。永夜没有星辰指引时刻,唯有依靠体内生物钟和城市灯塔规律性的光芒变化来判断。就在夜星遥以为今夜不会有收获,准备转移时,他的感知边缘,终于捕捉到了期待中的“动静”。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方向悄然潜入巷道。他们动作矫健,气息收敛得极好,显然训练有素。统一的黑色皮甲,腰间显眼的弯刀,以及那抓住闪电的利爪徽记——正是雷爪佣兵团的人!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在灰塔酒馆出现过的那个刀疤壮汉。另外两人则是生面孔,一个身形瘦削,眼神阴鸷,另一个则体格魁梧,背负着一面蒙皮圆盾。
“妈的,这鬼地方真能藏人?”刀疤壮汉低声咒骂,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堆积如山的垃圾,“团长也真是,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子,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少废话,仔细搜。”阴鸷男子冷声道,“那小子能在血月山的人手下逃生,还惊动了上面亲自下令搜寻,绝不简单。找到他,活捉,赏金足够我们潇洒半年。”
“听说那小子可能带着某个遗迹的钥匙……”盾战士瓮声瓮气地补充。
遗迹钥匙?夜星遥心中冷笑,看来传言已经扭曲变形。不过,这更坐实了有人(很可能是血月山)在通过雷爪佣兵团搜寻他,目标直指《圣辉遗章》或与之相关的物品。
他不再隐匿。
就在三名佣兵分散开,准备仔细搜索这片区域时,夜星遥从废弃发动机的阴影中,一步踏出。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周围流淌的黑暗能量产生了某种共鸣,脚步落下,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谁?!”
刀疤壮汉最先警觉,猛地转身,弯刀瞬间出鞘,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寒光。另外两人也立刻反应过来,呈三角阵型,将夜星遥隐隐包围,眼神锐利如鹰。
当他们看清夜星遥的样貌(尽管兜帽遮住了大半)和那身不起眼的灰衣时,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意外和轻蔑。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自己跑出来了。”刀疤壮汉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小子,乖乖跟我们走,少受点皮肉之苦。”
夜星遥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一双平静得令人心寒的眼眸扫过三人。那目光,不再带有之前的隐忍与仓皇,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死物般的冷漠。
这种目光让刀疤壮汉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但他仗着人多势众,修为也都达到燃火境中期以上,并未太过在意。
“动手!抓活的!”他低吼一声,率先发动攻击!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夜星遥肩胛,意图先废掉他的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那阴鸷男子身形一晃,如同毒蛇出洞,手中两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夜星遥腰腹要害!而盾战士则低喝一声,圆盾护住身前,大步前冲,准备用蛮力撞击,限制夜星遥的闪避空间!
三人配合默契,攻势凌厉,瞬间封死了夜星遥所有退路!若他还是之前的实力,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被重创擒拿。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面对这致命的合击,夜星遥不退反进!
他体内淡金色的源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其中夹杂的那一丝纯白之意微微闪亮。《星火淬光诀》全力运转!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一拳轰出!
目标,正是正面冲来的盾战士!
这一拳,看似朴实无华,但在出拳的瞬间,夜星遥引动了周围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黑暗能量!并非吸收,而是以初步掌握的“破晓之光”奥义,将其短暂地“排斥”、“挤压”!
嗡!
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前方的空间仿佛微微一暗,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似乎都被瞬间抽空,形成了一片微小的、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而那盾战士前冲的势头,在这片突如其来的“真空”阻碍下,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
夜星遥的拳头,后发先至,毫无花俏地印在了那面蒙皮圆盾的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噗”声。
下一刻,盾战士脸上的狞笑凝固了。他感觉到一股凝练到极致、却又带着某种灼热净化气息的恐怖力量,如同钻头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灌注在圆盾上的源气防御,狠狠轰入他的体内!
“咔嚓!”臂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噗——!”盾战士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混合着些许内脏碎片,壮硕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垃圾堆里,溅起一片污秽,生死不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刀疤壮汉的弯刀和阴鸷男子的匕首才刚刚逼近夜星遥的身体!
夜星遥看也不看,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微微一扭,险之又险地让刀锋擦着衣角掠过。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极其凝聚的淡金色光芒一闪而逝,精准地点在了阴鸷男子持匕的手腕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阴鸷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处传来焦糊的味道,匕首当啷落地!他感觉一股灼热的净化之力顺着手腕经脉逆行而上,疯狂破坏着他的源气运转,剧痛钻心!
刀疤壮汉一刀劈空,心中骇然,但战斗本能让他立刻变招,弯刀横扫,削向夜星遥脖颈!
夜星遥终于侧身,第一次正视刀疤壮汉。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瞳孔深处那点纯白星芒,却让刀疤壮汉灵魂都为之一颤!
“光之矢。”
夜星遥嘴唇微动,吐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他并未抬手,但一点米粒大小、却璀璨夺目、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箭矢,凭空在他身前凝聚,然后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瞬间射向刀疤壮汉的眉心!
刀疤壮汉亡魂大冒,他能感受到那光矢中蕴含的、令他本源都感到恐惧的毁灭性能量!他拼命催动源气,试图格挡或闪避。
但,太晚了!
光矢无视了他仓促间布下的防御,如同穿透一层薄纸,瞬间没入他的额头!
刀疤壮汉的动作骤然僵住,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孔洞,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丝丝黑气从中逸散,仿佛体内的黑暗源能被瞬间净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
转眼之间,三名燃火境中期的雷爪佣兵,两死一重伤!
巷道内,重归死寂。只有阴鸷男子捂着手腕,痛苦地蜷缩在地,发出压抑的呻吟,看向夜星遥的目光,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夜星遥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阴鸷男子浑身一颤,在死亡威胁和手腕处持续传来的净化剧痛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团长直接下的命令……说,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活捉……你身上有,有血月山大人想要的东西……”他断断续续地交代,“我们……我们只负责搜寻西区……具体是什么,我们这种底层,不,不清楚……”
血月山大人……果然是他们。
夜星遥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血月山在曙光城的渗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连雷爪佣兵团这样的地头蛇都能驱使。
“雷爪佣兵团,还有谁在找我?团里最强的人是什么修为?”他继续逼问。
“还,还有好几个小队……团长是,是燃灵境初期的大高手……还,还有两位副团长,都是燃火境巅峰……”阴鸷男子不敢隐瞒。
燃灵境……夜星遥心中微沉。那是燃火境之上的大境界,能够灵魂离体,操控天地能量,实力远超燃火境。目前的他,还远远无法抗衡。
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停留。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阴鸷男子,并未取其性命。留个活口回去报信,或许能起到更好的震慑效果。
他转身,身影再次融入垃圾场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一具尸体,一个重伤者,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光明净化气息与血腥味。
这场短暂而残酷的暗巷交锋,如同投入西区这潭浑水的一颗石子,必将激起层层涟漪。夜星遥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暗中窥视的势力宣告——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意拿捏的猎物。
狩猎,开始了。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正在悄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