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大堂，出现了刹那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李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似乎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二弟惨死，留下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我身为他的大哥，有责任，也有义务，替他照顾好妻女，让她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不受外人欺辱。”
“我娶秋娘，并非贪图美色，而是为了全我兄弟之义，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们。此事，我意已决，不知……众家兄弟，有何意见？”
他的话音落下，堂下依旧无人作声。
直到独眼龙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拍大腿，高声赞道：“大当家仁义！为了照顾兄弟遗孀，不惜委屈自己，此等情义，感天动地啊！我独眼龙第一个赞成！”
他这么一带头，其余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开始大声附和。
“是啊！大当家高义！”
“这才是真汉子，真兄弟！”
“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
“秋娘夫人能嫁给大当家，那是她的福气啊！”
一时间，奉承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之前那片刻的尴尬寂静。
所有人都挤出最灿烂的笑容，端起酒碗，向李虎道贺，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然而，在这片热烈的祝贺声中，只有一个人的脸色，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角落里的少当家李天宝，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了。
当听到“迎娶秋娘”这几个字时，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个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柔媚入骨的女人，那个他早已视为自己禁脔的尤物，现在，就要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新娘了？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与怒火，在他胸中翻腾。但他不敢发作。
他看着高台上那个意气风发、享受着众人吹捧的父亲，感受着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只能强行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
他缓缓地站起身，和众人一样，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举起了酒杯，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恭……恭喜父亲。”
李虎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察觉到他笑容下的阴霾，哈哈大笑着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此事就这么定了！三天之后，我猛虎帮双喜临门！”
“一喜，我们扫平毒蛇帮，一统黑石镇地下势力！二喜，我李虎，迎娶新妇！”
他豪迈地大笑道，“到时候，所有兄弟都给我过来喝喜酒，谁要是不来，就是不给我李虎面子！”
“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
“大当家双喜临门，我等定当到场祝贺！”
短暂的寂静之后，堂下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祝贺声。
气氛比之前论功行赏时还要热烈几分，仿佛每个人都由衷地为这桩婚事感到高兴。
然而，在这片热烈的祝贺声之下，许多帮众的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一张桌子旁，一个刚领了一百两赏银的头目，一边高喊着“恭喜”，一边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伴，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腹诽道：
“他娘的，这算盘打得真精。今天刚发的赏钱，还没在怀里捂热乎呢，三天后就得当份子钱再送出去。这一进一出，咱们还倒贴。”
他旁边的同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脸上挤出笑容，嘴里却嘟囔着：
“可不是嘛。大当家娶亲，这贺礼能少得了吗？少了，不是打他的脸？咱们这点赏钱，怕是得全吐出去，还得再加点料才行。”
“谁说不是呢……”
这样的窃窃私语，在堂内各个角落此起彼伏。众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
毕竟，如今的李虎，威势正盛，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去。李天宝是第一个离席的，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让他感到窒息的聚义堂。
他没有回家，而是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镇上最繁华的春风楼。
他要了一个僻静的雅间，点了一桌子酒菜，却一口未动，只是将一壶又一壶的烈酒，如同喝水般往自己喉咙里灌。
酒很烈，烧得他喉咙火辣辣的，但他却感觉不到，因为他心中的那团火，比这烈酒要灼热千百倍。
秋娘。
那个女人的身影，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起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的妩媚，想起她肌肤的滑腻，想起她那勾魂夺魄的呻吟。
他还清楚地记得，张二麻子那个老匹夫，那老家伙每次都拉着他，苦口婆心地说教，说什么“大当家对你寄予厚望，你怎可沉迷酒色，不思进取”。
有一次，更是当着几个帮中头目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训斥，让他颜面尽失。
挖苦？说教？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不过是父亲身边的一条狗，也配对他指手画脚？
从那时起，杀心便已种下。而与秋娘的私情，更是催生这颗种子发芽的沃土。
他要那个女人，他要名正言顺地占有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为此，张二麻子必须死。
于是，他策划了一切。他趁着夜深人静，用早就配好的钥匙，打开了帮派的宝库。
他没有多拿，只取了价值数千两的金银珠宝，足够支付一笔昂贵的买凶费用。他拿着这笔钱，找到了黑市里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发布了刺杀张二麻子的任务。
他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只要张二麻子一死，秋娘那个无依无靠的俏寡妇，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守孝期一过，他就找个由头，将秋娘收入自己的房中，金屋藏娇。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那个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竟然也早就对秋娘存了心思。
他辛辛苦苦布下的局，杀死了一个碍眼的老家伙，到头来，却像是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洗剥干净了，送到了自己父亲的床上。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屈辱。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凭什么……凭什么！”他低声嘶吼着，双眼通红。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阵喧闹的笑声传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儿发脾气呢，原来是咱们猛虎帮的少帮主，李大公子啊。”一个略带轻浮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