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窗户上贴着精细的大红"囍"字,靠墙的柜子上摆着台崭新的红灯牌收音机,旁边还立着台蜜蜂牌缝纫机,用红布盖着半边。墙中央十二寸黑白电视机最是扎眼,在这会算得上稀罕物。墙根儿底下堆着红暖瓶、红脸盆、红被子……都是原主的嫁妆。
原身的家庭虽不太富裕,甚至有些贫寒,想来也是知道刘桂兰不好相处,也怕被赵家看扁了,毕竟赵家三个铁饭碗:赵建国和刘桂兰在机械厂,刘桂兰还是个小领导,赵志刚则在食品厂。这桩婚事,显然是林家高攀了。
高嫁本就难,再加上赵志刚那强势的妈,原身又向来怯弱,这日子想想就不好过。
可现在,这日子马上就要轮到“我”来扛了。
炕上铺着崭新的"鸳鸯戏水"褥子,炕桌擦得溜光,上头规规矩矩码着花生、桂圆、红枣,寓意早生贵子。
这屋子拾掇得,是真够用心的。
她还没喘匀气儿呢,七八个街坊大婶就挤了进来。
"向晚啊!"打头的是张淑芬,就住在赵家隔壁院子。张淑芬穿得干净利落,上身是件半旧的藏蓝色卡其布外套,下身是条深灰色的确良长裤,脚上是黑色方口布鞋。
她往炕沿撒花生桂圆:"这花生可得用手剥,要是剥出双仁的,明年准保给赵家添一对龙凤胎!"
话音刚落,上身里头穿着个的确良的翻领衬衫,外面套着个收腰的春秋衫,下身深蓝色直筒裤,脚上是黑色半高跟皮鞋,别着个彩色玻璃发卡的小姑娘凑了过来,这是赵志刚的表妹陈兰,在百货大楼上班。
她递上一块包着红纸的糖:"哥,还傻站着干啥?快喂嫂子吃糖呀!这叫'甜甜蜜蜜到白头'!"
赵志刚接过糖往林向晚嘴边送,一紧张把糖掉了,又慌得赶紧用另一只手去兜,满屋子的人瞬间哈哈大笑。
林向晚捡起那块糖,塞进嘴里。
旁边几个年轻小伙起哄,说光喂糖不行,还得让赵志刚唱山歌。
赵志刚被大伙儿闹了个大红脸,硬着头皮开了口:"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
刚唱了一句,调子就跑得没影了,他赶紧捂住嘴,连连摆手说不唱了,又逗得满屋人笑。
闹腾了大概十来分钟,刘桂兰在门外喊"别光顾着在屋里闹了!菜都摆上桌了!志刚,快出来招呼大家入席,准备开席了!"
赵志刚如蒙大赦,又低头瞅了林向晚一眼,小声说:"我先出去照应一下,你歇会儿。"
人走得差不多了,陈兰坐下拉住林向晚的手:“晚晚,我怎么看你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
俩人因为赵志刚相识,又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很容易聊到一块去,没多久就成为了好朋友。
今天见林向晚似乎不太高兴,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她赶紧上前想问问情况。
“兰兰……”林向晚的声音委屈极了。
“我前两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身体太弱了,这辈子都很难有小孩,我一直没敢跟志刚说……”
“你……”陈兰愣住了。
“怎么办,志刚是他是家里的独苗,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林向晚说完,回握陈兰的手。
陈兰:……
“姑……姑……”陈兰刚要开口时,突然站起来,紧张地看着门外。
只见刘桂兰站在门口,俨然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
这时,赵志刚去而复返,端着个青花瓷碗,里面是白菜炖肉,上面还卧着个金黄荷包蛋。
“妈,兰兰,你们还在呢,我给晚晚端点吃的”他递碗,对林向晚说:“你早上肯定没咋吃东西吧,空着肚子可不行。"又把铝勺塞到她手里,补充道:“慢点吃,小心烫。锅里还有呢。”
接着,赵志刚对刘桂兰和陈兰说:“妈,兰兰我们去前院吃席吧”
陈兰紧张地看着她大姑。
“走吧,兰兰。”说完深深看了林向晚一眼才走。
陈兰看看林向晚,又看看赵志刚,也跟着出去了。
赵志刚又看了眼林向晚,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林向晚:……
这会儿不闹,怕是要秋后算账。哎!可真沉得住气!
还是先吃点吧,保持体力要紧。
她又想起赵志刚和刘小梅:不知道俩人现在有没有暗通款曲,说实话就今天看赵志刚这样,不太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可万一呢,说不定能在屋里找出点蛛丝马迹?
头一个目标就是那张炕桌。
她拉开抽屉,里头只有些火柴、半包香烟、几颗水果糖,还有红纸剪剩的边角料。
“没事儿,这才刚开始。”她安慰自己,关上了抽屉。
接着打开衣柜,一边挂着赵志刚的几件熨烫平整的工装,另一边挂着件新做的衬衫和蓝裤子。
她把每一个口袋都掏了一遍——空的;接着又把衣服拿起来抖搂,盼着能掉出点纸片,除了淡淡的皂角味,啥也没有。
她连衣服内衬都检查了,看有没有暗袋,结果还是让人失望了。
还有炕柜!她先转身扑到炕上,掀开铺盖,没有;又打开炕柜,费劲巴拉地把被褥一床床抱出来,仔细捏遍每一个犄角旮旯,生怕里头夹藏着信件或照片。
炕柜底层只有些旧杂志和几本《毛选》,啥也没找着。
“咋能啥也没有呢?”她的额头渗出了细汗,她甚至趴在地上,检查炕沿底下、柜子缝隙,还想把柜子挪开看看后头,可惜柜子太重,搬不动。
她站起身四下打量,目光落在窗台那盆仙人掌上。
她走过去,连根拔出来检查——除了根,还是啥也没有。
“真是活见鬼了!”她一屁股瘫坐回炕上,又恼又急。忙活了半天,汗都折腾出来了,却连根毛都没找着。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房门再次被推开。
赵志刚带着酒气走了进来,脸上红扑扑的"晚晚,吃好了吗?大家都等着咱们出去敬杯酒呢!"
他说着,想扶林向晚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又想了起什么,动作顿在半空中。
林向晚直接站起身,抻了抻褶皱的裙摆:“吃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