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电梯门在22楼“叮”的一声打开,将外面走廊的喧嚣与光鲜重新塞进来。曲筱绡率先踩着高跟鞋走出去,朋友们嬉笑着跟上,只有姚斌还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抽去灵魂的雕塑。

“斌哥?走啊!”一个朋友回头催他,伸手把他拉了出来。

电梯门在身后合拢,下行。姚斌的目光却还死死钉在那冰冷的金属门上,仿佛能穿透它,直直落到刚刚消失在那后面的21楼,落到那个叫南月的女人身上。

“喂,姚斌!”曲筱绡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探究的光,“刚才那美女,什么来头?看你魂都没了。”

姚斌猛地回神,扯了扯嘴角,想恢复平时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厉害。“没……一个朋友。”他含糊其辞,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

“朋友?”曲筱绡挑眉,明显不信,“你这反应可不像见到普通朋友。前女友?”

最后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姚斌的神经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否认:“别瞎猜!”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连周围的朋友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姚斌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南月在这里,就住在他楼下。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掀起了他心底所有试图掩埋的淤泥。

接下来的所谓欢迎派对,姚斌彻底心不在焉。香槟喝在嘴里没了滋味,朋友的笑话也显得聒噪。他坐在喧闹的中心,却感觉自己被隔在一层透明的罩子外,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门口,耳朵捕捉着任何可能来自楼下的细微声响。

南月。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

他想起两年前,她提出分手的那天。也是用那样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姚斌,我们结束了。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他当时想解释,想挽留,可所有的话在她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那些朋友酒后失言,让她知道了“替身”的真相。他无从辩解,因为那本就是事实的冰山一角。

他最初接近她,确实是因为她那双眼角微挑的风情,像极了某个他求而不得的人。可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他记不清了。只知道当她决绝离开时,他感觉心里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那之后,他消沉了很久,用更频繁的玩乐和更夸张的挥霍来填补那片空虚,却总是徒劳。他身边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但再也没有人能像南月那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就让他觉得心安,一个清浅的笑容就能让他所有烦躁烟消云散。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现在,她出现了。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不行,”姚斌猛地站起身,把旁边正跟人拼酒的曲筱绡吓了一跳。

“干嘛去你?”

“有点事,下去一趟。”姚斌丢下这句话,不顾身后朋友的起哄和曲筱绡狐疑的目光,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冲出了2203。

他站在安静的电梯里,看着数字从22跳到21。电梯门打开,21楼的走廊寂静无声,灯光冷白,与楼上的喧嚣仿佛是兩個世界。他走到2103门口,深色的防盗门紧闭着,门牌号泛着金属的冷光。

他抬起手,想要按门铃,手指却在触及按钮的前一刻僵住。

他该说什么?

道歉?解释?求她原谅?

姚斌,你配吗?一个声音在心底冷冷地问。

他想起南月刚才在电梯里看他的眼神,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彻底的漠然。那比任何一种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他害怕。那意味着,她真的已经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清除出去了。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像一尊被罚站的石像,直到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将他笼罩在黑暗中。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颓然地转身,重新按亮了电梯。

回到2203,派对还在继续。姚斌沉默地坐回角落,拿起一瓶没开盖的啤酒,用牙齿咬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灼烧般的躁动和悔恨。

曲筱绡凑过来,压低声音:“真是前女友?”

姚斌没说话,只是又灌了一口酒,默认了。

“啧,”曲筱绡咂咂嘴,看着姚斌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猜测,“看来是你对不起人家?”

姚斌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沉默。

“行吧,你姚少爷也有今天。”曲筱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在感情这回事上,谁又能真正潇洒得起来呢?“不过我可提醒你,看刚才那姐姐的气场,可不是好惹的。你呀,自求多福吧。”

姚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南月不是不好惹,是她已经不屑于惹他了。

那种被彻底无视、彻底划清界限的感觉,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报复都来得更残忍。

这一夜,22楼的音乐震耳欲聋,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而21楼的南月,在平静地看完一份项目报告后,准时关灯入睡。

一层楼板,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姚斌所有未说出口的忏悔和注定徒劳的挣扎。

他的“地狱”,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