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院。
温婉从妆匣里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镯子。
这镯子传了上百年,京城贵族圈里都知道是长平侯府的传家宝,温婉想用它让陆怀瑾的鹿鸣宴更加精彩。
戴好镯子,温婉带着连翘走到内宅迎宾之处。
彼时,后厨刚好在上菜,温婉眼光略微扫过那些菜品...道道都是价值百两,赶得上临安城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她的谋算成功了!
前些日子,她让崔嬷嬷与老夫人的陪嫁张嬷嬷闲聊时,特意‘吹嘘’了几道名震江南的菜。
张嬷嬷果然都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母女想借着自己的银两邀买人心,同时炫耀陆家的实力。
殊不知这菜品里埋了天大的陷阱。
三日后,因战乱,京城会涌进无数流民。
朝廷忙得焦头烂额。
陆家鹿鸣宴大肆铺张的事情会在民间广为流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陆怀瑾的名声将彻底臭掉!
温婉冷笑着收回目光,刚要进花厅,就碰到自己的小姑子陆明玉。
“二嫂你带着的是什么镯子,成色这样好?”
陆明玉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贪婪。
温婉笑了笑:“不过是羊脂白玉,虽然值几个银子,到底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不会吧...我远远瞧着这玉镯晶莹剔透,显然是个珍宝,嫂子你是怕我要才信口胡说吧。”
“嗐,真是小气,堂堂侯府嫡女把这身外之物看得这么重要。”
陆明玉一面说一面窥着嫂子的脸色。
果不其然,就见温婉脸色一变,忙褪下手镯,塞在她手里。
“四妹妹说得什么话,不过是个镯子,你喜欢就好。”
陆明玉得意洋洋地接过手镯,立刻戴在手上,还特意在温婉眼前晃了晃。
“这可是你主动求我收下的,我没有张口要哦!”
“二嫂,今早我看那些贵夫人见我哥时,都是一脸惋惜的模样,想是因为没能找到我哥这样的女婿而遗憾。”
“你能嫁给我哥,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要好好珍惜!”
温婉心底呵呵一声。
放心,这辈子,自己一定会帮你也找到这样的福气。
陆明玉戴着手镯,准备到一众贵妇那好好张扬一番。
她前脚走,后脚连翘就骂起来。
“小姐,你也太惯着她了。”
“是么。”
温婉笑容恬淡。
“过会儿她就知道,我的手镯不是那么容易带的!”
“连翘,找个心腹盯好陆明玉,她做什么都不要管,只盯着就行。”
连翘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乖乖去了。
·
花厅里,快要开席,陆家丫鬟们送来绿豆面子,温婉让的。
这次陆明珠办鹿鸣宴,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就为了展现陆家的实力,不让京城的世家小看了去。
是以规格都按宫宴的标准。
然而她并没参加过宫宴,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老夫人见花厅的气氛有些冷场,又见盛绿豆面子的器皿都是掐丝玛瑙盘,忙吩咐丫鬟:
“快用热汤冲些绿豆面子,让诸位夫人尝尝。”
话刚出口,整个花厅的气氛瞬间如胶般凝住。
诸位世家夫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还在自顾自说着。
“这绿豆好啊,夏天喝了最解暑,夫人们快尝尝。”
陆明珠见诸位夫人都不动,动作优雅地拈起金勺,剜了一勺,放进茶盏,轻轻搅了搅,然后凑到唇边慢慢品了一口。
最后还用帕子蹭了蹭唇。
自认为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随后她眼角余光扫了扫花厅众人。
见她们全都目瞪口呆,不觉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笑声。
充满嘲弄。
陆明珠的笑容僵在脸上,老夫人更是不懂这些人笑个什么?
有个年长的夫人,不忍地提醒。
“绿豆面子是用来洗手的,不能喝。”
“洗、洗手的?”
陆明珠的脸瞬间绯红。
还是老夫人反应快,忙借口身体不适,拉着女儿飞快地逃了。
“哈哈哈哈~”
人走后,花厅里的夫人们哄堂大笑。
“连绿豆面子是用来洗手的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规矩。”
“这陆家也是,竟让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出来接待咱们,眼见着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不少夫人暗暗点头。
就算陆老夫人出身寒微不懂礼仪,陆家大小姐见识浅,也该请个认识的贵妇来主持,这般敷衍了事,摆明了不把大家当回事。
不少夫人后悔来参加这上不得台面的鹿鸣宴。
“对了,陆老夫人儿媳不是长平侯府的大小姐吗?她怎么没出来主持?她未出阁时我可见过,举止优雅、言谈不俗,是个名门闺秀呢。”
这话挑起了众人的好奇。
大家四处八卦,终于在几个下人那里得知,侯府出身的二夫人温婉病了,只能由大小姐陆明珠操办,据说她是自告奋勇代替弟妹布置鹿鸣宴,而且极为上心。
再结合她二十二岁尚待字闺中......
“奥~原来如此。”
各家夫人都是宅斗高手,还能不明白陆明珠这点小心思。
陆明珠想高嫁的路,被温婉不动声色地斩断一半。
·
鹿鸣宴没结束,花厅里不能没人管,陆明珠丢了人,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老夫人又找不到温婉,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回去。
她是商女出身,嫁进陆家的时候,正逢陆家穷困潦倒。
永靖之乱,太上皇被铁勒人俘虏,连带着一众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被铁勒人捉住,只剩下当今天子带着残部南逃到临安,再造山河,与铁勒划江而治。
陆家也是那时候随着残兵败将跑来临安的。
彼时陆老爷子还是户部侍郎,但逃难而来,除了官衔什么都没了,为了重振家业,只能让独子娶了以往看不起的商户人家,白得一大把嫁妆,才勉强支撑起门楣。
没过多久陆老爷子病死,自己丈夫也不争气,干了十年不过一个七品小官,前些年死在任上,陆家彻底败了。
直到娶了长平侯府嫡女。
她不愿承认陆家的崛起是靠了别人,她觉得能娶侯府嫡女,是自己儿子有本事。
可毕竟是商女出身,没参与过大的宴会,与这些精明的夫人打交道,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聊些家常。
她正力不从心,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杨夫人,你吃饭的声音太粗鲁,吵到我了!”
“放...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