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夫妻一走，陆娇就穿着花裙子回来了，一起的还有在大门口遇见的满头大汗的陆有力。
“大哥，我这裙子好看吧，第一百货买的呢，”陆娇冲陆有力撒娇，在走廊里转个圈。
陆有力瞅瞅说：“好看。”
打小妈就说要把妹妹养精细，陆有力对陆娇确实不错。
可病房里的李连芬听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昨天陆娇硬是要五块钱买裙子，陆有力找她拿她不乐意，夫妻俩还拌了几句嘴。
这会儿听到外头讲话声火气堆积在李连芬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跟刚刚兰慧心情差不多。
“妈，娇娇年龄是到了，该嫁人生娃娃了，”李连芬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
周大菊心头门儿清，“是呗，改天叫老二媳妇物色物色，她在城里头认识的人多，到时嫁个当官当老板的男人指不定还能给你和有力安排工作，咱也就成城里人了。”
要说周大菊这么些年，当婆婆是有本事的，一个林宝珠被使唤着干活，一个兰慧负责掏钱补贴家用。
剩下的李连芬给她生了陆小明这孙子，还负责身前身后伺候家里，她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大饼先给李连芬画上了。
李连芬当然想去城里，这几年城里发展好，好些人在城里都赚到钞票了。
她也想赚，想住城里小楼，买大彩电、自行车、录音机，再给儿子陆小明送去念书将来考大学分配工作，回娘家就扬眉吐气了。
周大菊的话掐在她命门上，李连芬那火气终究是吞到了肚子里，但没散，总归能找到机会跟陆有力发作。
“妈，你讲啥当官当老板的男人啊？”陆娇从门外进来，花裙子还飘着，腻着周大菊问。
周大菊心中满意，自家这闺女长得真不错，没白瞎她这些年花心思好吃好喝养着，当初林宝珠刚瘦到百来斤的时候也是漂亮得紧，可惜她脑子傻长得好看有啥用。
“妈说给你找个好男人嫁了，”李连芬接嘴，眼睛瞄着陆娇的花裙摆，又狠狠瞪了眼门口进来的陆有力。
“是，让你二嫂找找。”
陆娇撇撇嘴，她不喜欢兰慧一副清高样，以前在家她拿捏了大哥就等于拿捏了大嫂，更不用说那个没脑子的林宝珠，唯独兰慧装模作样不晓得讨好她这个小姑子，自己用雪花霜也不分她使使。
“她才不会给我找好的呢，”陆娇嘟囔着，又想起来问：“妈，你说林宝珠认得来城里的路吗？”
“她能认得啥，就去田埂那条路当初还走迷了三趟，”周大菊不晓得陆娇咋问这没头没脑的，“问这干啥？”
“我今天在百货大楼的时候，瞧见个背影可像林宝珠带着年年了，”陆娇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像，那么瘦的人又不多见。
周大菊觉得女儿讲笑话，“那不可能，她兜里有钱么？晓得去哪里坐车？”
“也是……”
陆娇又被说服了，觉得确实不可能。
旁的李连芬说：“那个妈，老二媳妇会给你送饭，要不我就带小明先回去了，家里剩林宝珠一个人指不定乱糟践啥呢。”
她惦记着家里的大米饭和鸡蛋，在这里又要伺候周大菊还什么都要花钱，回村里去她趁着周大菊不在那不是想吃啥吃啥，天天吃鸡蛋煮大米饭。
周大菊做婆婆的哪能不晓得她心思，不过家里剩那傻子也不合适。
“行啊，你明天跟有力回去张罗家里，鸡蛋啥的我有数记得拿集市去卖，过几天来接我。”
有兰慧出钱，城里多住几天她又乐意了。
陆有力当然听她妈的，“成，娇娇回去吗？”
“不回去！”陆娇说，“我，你们都回去了医院没人，我在这照顾我妈。”
她哪里是照顾周大菊，是想在城里逛街耍，去烫头发去买衣服，村里有啥子意思。
“嗯，陆娇就留这了。”
……
林宝珠带着年年回到家，时间还早。
放下东西又出去买米面，到巷子口粮油店打酱油、米酒和油，再去小菜场买点菜和肉。
年年在院里玩儿，林宝珠就坐在廊下的凳子上休息，她这身体还是不中用，来回几趟就手脚发软喘不上气。
毕竟上辈子这时候她已经快饿死了，现在魂回来身体还是那副身体，得慢慢养。
肉贵，但必须吃！
她和年年都得吃！
年年跑进屋里倒水，端出来窝心说：“妈妈，你喝水。”
林宝珠接过来慢慢喝，给她也喂了点。
太阳热，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林宝珠看着舒心，“饿了么，妈妈做饭。”
年年想说不饿，但想起来妈妈讲过不能忍着便乖乖点头，“年年去洗菜，妈妈歇。”
林宝珠心都软了，把女儿搂进怀里，“好，你把青菜洗了妈生火。”
昨晚吴婶手把手教她用炉子，还告诉她烧完封火，用的时候打开盖子很快就能旺。
年年甜甜说好，把在路口买的青菜拿去洗，院里有个水龙头，有些简陋但十分方便，洗菜洗衣服都能用上。
年年端着小盆蹲在地上洗青菜，小手还没菜叶子大，一片片摘出来洗得认认真真。
林宝珠升好炉子，没像昨天烟熏火燎了。
除了煤球炉，小厨房里是砌了个小土灶的，炉子上焖米饭，小土灶烧起来炒菜。
城里猪肉一块二角钱一斤，她割了半斤肉，买了点豆腐干，买了颗青菜。
菜板子很新，林宝珠啪啪拍了两颗蒜，然后把肉切丝。
她做饭的手艺没话说，好像在这方面有些天赋，热锅热油，肉丝下去，“滋啦”一下香味就串了出来，米酒滴一点，更是香得没边。
在柴桥村，周大菊每月也会让陆有力买两次肉，毕竟陆延州一个月寄回来三十块津贴和票，哪会吃不起肉，只是没她和年年的份罢了。
每次林宝珠炒肉，李连芬就在旁边看着，防她偷吃，但她偶尔有分神的时候，林宝珠就赶忙夹一块藏起来给年年。
有时候会被发现，有时候不会被发现。
发现了挨一顿打骂，但给闺女吃上林宝珠愿意。
如今不同了，这锅里肉都是她和年年的，没人抢没人争，没人馋她的年年。
小丫头也闻到肉香，心里着急但还是把菜叶子洗完才跑进来，“妈妈，香。”
踮脚趴在灶台边，眼巴巴看着锅里，小嘴巴抿抿。
林宝珠笑，把豆腐干下去一起炒，“有油躲开点，马上就能吃了。”
听到话，小丫头又跑出小厨房去。
外边传来拉凳子的响动，林宝珠一听就晓得这是在安排座位了，昨晚母女俩搬了四方桌在院里，就是坐在走廊下吃的。
豆腐干炒肉出锅，林宝珠也不重新洗锅了。
里头的油还带着肉香，直接把白菜下去炒，火大翻得快，简简单单的白菜也能炒出滋味来。
“诶诶，闻没闻着味？”
给比对面的小厨房里方顺探着头在窗子旁边猛猛吸气，奇了怪了，昨天飘过来的还是黑烟，今天就都是饭菜的香味。
旁边的小兵也一起闻，“香啊，比军区食堂大师傅烧得还香，肉味，有肉。”
“狗鼻子啊你，”方顺啐了句，肚子里馋虫已经勾起来，“咱这趟出来咋不晓得带个伙头兵啊，一个个都不会做饭，白瞎送来的菜了。”
这次任务机密，他们被紧急调到北城。
兵是副团亲点的，偏偏没点个会做饭的。吃了两天夹生米，菜烧的比咸菜坛子都咸，再吃下去，人都成咸菜干了！
方顺舔舔嘴唇，听到对面小姑娘喊，“妈，好吃。”
他‘咕嘟’又咽了下口水，不成，晚上得跟副团说说找个会做饭的勤务兵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