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谌那句“本王的人,自不会短了用度”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温箐箐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让她连着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她反复琢磨着那句话——是契约范围内的责任?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别的意味?
城西铺子的红契,她最终还是交给了林岩。厉谌的提议太诱人,专业团队打理,收益全归她,风险他担,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至于面子?在实打实的银子面前,面子算什么!
铺子的事有了着落,温箐箐的日子越发悠闲。这日,靖安侯夫人做寿,给王府递了帖子。温箐箐本不想去,但太后派人传话,让她代表皇家去露个脸,以示恩宠。她只能再次盛装打扮,带着春桃秋菊,乘着王府马车前往靖安侯府。
侯府寿宴,自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温箐箐顶着“摄政王妃”的头衔,一出现便成了焦点。她努力维持着端庄温婉的假面,与各府夫人小姐们周旋,笑得脸都快僵了。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溜到相对僻静的水榭边透口气,却冤家路窄地碰上了几位对她“王妃”身份颇不服气的贵女。
“哟,这不是王妃娘娘吗?怎么独自在此?可是嫌我们姐妹粗鄙,不愿同席?”为首的礼部尚书千金柳如烟,捏着帕子,语带讥讽。
“柳姐姐说笑了,王妃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屑与我们一处。”旁边一位粉衣少女立刻帮腔。
温箐箐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挂着无懈可击的假笑:“几位妹妹误会了,本妃只是不胜酒力,出来透透气。”她只想赶紧脱身。
“不胜酒力?”柳如烟眼珠一转,端起旁边侍女托盘上的一杯色泽清透、散发着清甜果香的酒液,笑盈盈地走上前,“王妃娘娘说笑了,这是侯府特酿的梅子青,清甜爽口,最是不醉人。娘娘若是不饮,岂不是瞧不起侯府,也瞧不起我们姐妹的敬意?”她将酒杯递到温箐箐面前,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逼迫。
温箐箐看着那杯酒,心里警铃大作。这架势,不喝是过不去了。她想起孙太医说果酒性温,少饮无妨,又看这梅子青颜色清亮,闻着确实没什么酒味,便存了侥幸心理。罢了,一杯而已,总比被这群人缠着强。
“柳小姐盛情,本妃却之不恭。”她接过酒杯,在柳如烟等人看好戏的目光中,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清甜微酸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梅子的清香,确实没什么辛辣感,反而像果汁。温箐箐松了口气,将空杯放回托盘,微笑道:“果然好酒。本妃出来已久,该回去了,几位妹妹自便。”说完,不待她们反应,便带着春桃快步离开。
回到宴席上,温箐箐起初并无异样。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股暖意渐渐从胃里升腾起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脸颊也开始发烫,眼前的景物似乎蒙上了一层柔光,看人都有点重影。
糟了!那梅子青的后劲上来了!温箐箐暗道不妙,这古代果酒的度数绝对超乎她的想象!她强撑着最后的清明,对身边的春桃低声道:“我…我有些不舒服,快…快回府…”
春桃也看出自家娘娘不对劲,脸颊绯红,眼神迷离,连忙扶着她起身告退。
回王府的马车上,温箐箐彻底“放飞”了自我。果酒的酒劲彻底发作,将她平日里强装的乖巧温顺撕得粉碎。
“春桃……这马车……怎么在转圈圈呀?”她靠在车厢壁上,傻笑着指着晃动的车帘,“你看……那星星……掉下来了……”她伸手去抓,自然抓了个空。
春桃急得满头大汗:“娘娘,您醉了!快躺下歇歇!”
“我没醉!”温箐箐不满地嘟囔,挣扎着坐直身体,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春桃,压低声音,“春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王爷他……其实是个好人!”
春桃:“……”这话她可不敢接。
“虽然他老是板着脸……凶巴巴的……像块冰……”温箐箐掰着手指头数落,小嘴叭叭的,“但是……他救了我……还帮我管铺子……还不短我钱花……”她越说越觉得厉谌顺眼,嘿嘿傻笑起来,“其实……他长得也好看……比周述那个花孔雀好看多了……那腰……那腿……啧啧……”
春桃听得魂飞魄散,恨不能捂住自家娘娘的嘴:“娘娘!慎言啊!”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时,温箐箐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全靠春桃和秋菊两人架着才没瘫在地上。好巧不巧,厉谌刚从宫中回来,正走到二门处,迎面就撞上了这副景象。
“王爷!”春桃秋菊吓得连忙行礼,架着温箐箐的手都有些发抖。
厉谌脚步顿住,眉头瞬间拧紧。看着那个被两个丫鬟架着、小脸酡红、眼神迷蒙涣散、嘴里还哼哼唧唧不知在念叨什么的温箐箐,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她才安分几天?又跑去喝酒?还醉成这副德性!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回…回王爷,”春桃吓得声音发颤,“娘娘在侯府…被几位小姐劝饮了一杯梅子青…奴婢们也没想到那酒后劲如此之大…”
“梅子青?”厉谌脸色更沉。那是靖安侯府秘酿,入口清甜,后劲却极为霸道,连寻常男子都扛不住几杯,她竟敢喝?
他大步上前,带着迫人的寒意。春桃秋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温箐箐失去了支撑,软绵绵地就朝前倒去,正好一头栽进厉谌怀里!
熟悉的沉水香气混合着浓烈的果酒气息扑面而来。厉谌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但温箐箐却像找到了最舒服的抱枕,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滚烫的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唔……好凉快……好舒服……”
厉谌:“……”他垂眸,看着怀中醉态可掬的人儿,她发髻微乱,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颊边,长睫低垂,嫣红的唇瓣微微张着,呼出带着酒香的灼热气息。那股无名火被这温香软玉一撞,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燥热。
“温箐箐,松手。”他压低声音命令,试图掰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不要……”温箐箐非但不松,反而抱得更紧,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仰起醉意朦胧的小脸,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王爷……你回来啦?箐箐好想你呀……”声音又软又糯,带着醉酒后特有的娇憨。
厉谌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那句“想你”如同羽毛,轻轻搔刮过他心湖最深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那近在咫尺、因醉酒而显得格外娇艳诱人的唇瓣,眸色不自觉地转深。
“你醉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克制。
“我没醉!”温箐箐不满地抗议,努力睁大眼睛想证明自己很清醒,结果只看到厉谌晃动的重影。她晃了晃脑袋,忽然踮起脚尖,凑到厉谌耳边,用自以为很小声、实则清晰无比的气音说道:“王爷……我告诉你哦……城西铺子的租金……我都算好啦……够我吃一辈子……到时候……我就……嗝……离开王府……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大宅子……养……养一院子面首……天天……天天听曲儿……”
厉谌:“!!!”
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山清水秀?买大宅子?养一院子面首?!还天天听曲儿?!这女人!醉个酒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温、箐、箐!”厉谌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她的名字,眼神危险得吓人。
温箐箐被他骤然释放的冷意冻得一哆嗦,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她委屈地扁扁嘴,酒精让她胆子格外肥,竟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厉谌紧抿的、显得格外冷硬的薄唇,嘟囔道:“凶什么嘛……大不了……分你两个……?”
“……”
厉谌额角青筋暴跳,最后一丝理智也濒临崩断!他猛地打横抱起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醉猫,无视她的惊呼和挣扎,大步流星地朝着凌霄阁的方向走去,只丢给吓傻的春桃秋菊一句冰冷的命令:
“备醒酒汤!送到凌霄阁!”
春桃秋菊看着王爷抱着不断扑腾的王妃娘娘消失在月洞门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和……一丝丝诡异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