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卞昭泡了汤泉,这会儿只穿着中衣,赤脚踩在绒毯上,朦胧探头。
“去!爷连王妃都没有,你生一个啊?”
桑小洱心中不免一紧。
她跟着探头,瞧见了屋内的情形。
除了卫卞昭和刚走进来的祝英外,还有个躺在地上睡觉的男子。
想来,就是那位赵公子了。
她抿了抿唇,“爹爹。”
女娃嗓音甜糯,让卫卞昭打了个激灵。
他挠了挠后脑勺,寻思着有些熟悉。
“闺女,闺女……”
卫卞昭猛地一拍脑门,然后大笑:“对!”
“爷有闺女了!”
他瞧见桑小洱,招手:“来,给你祝叔叔和赵叔叔问好,他们俩出手大方,可得把爷这几年随出去的礼讨回来。”
祝英急得去把地上躺着的人给踹醒。
“跟我可没关系,我前年才成婚,你随的都是赵佶的礼。”
可惜赵佶醉得不轻,醒了一瞬也只是抬手:
“不喝了不喝了……”
祝英尴尬笑笑,“家大业大的小郡王还能差我这点儿吗?”
卫卞昭逮着一个薅一个,“你少废话,就说见面礼呢?”
“在万金楼宿了七日,早花没了。”
祝英肉疼,试图迂回:“下次,下次补上成吗?”
“德行!”卫卞昭踹了他一脚。
讨点东西,跟要他命似的。
他到盆舆边洗了把脸,一点不轻柔。
“来找爷什么事儿?”
桑小洱拿了帕子递给他擦,“今日是认亲宴,管家爷爷找不见您。”
“哦。”
卫卞昭本来没当回事儿,“是今儿个啊。”
但想到自己能显摆了,顿时来了兴奋劲儿。
他取了衣服换上,还一直催促着祝英和赵佶。
“赶紧走着!迟到了给爷补十倍。”
祝英苦哈哈的。
但经过桑小洱跟前时,还是端正了态度。
“小侄女,叔叔今日身上确实没带,等下回你来叔叔府上挑。”
桑小洱道:“祝叔叔,小洱听说汴梁的荔枝多鲜美,如果您能弄来尝尝就好了。”
祝英是兵部侍郎次子,不爱习武,但钻研吃喝自有门路。
听到桑小洱这话,忍不住笑:“就要荔枝?”
这会儿虽不是时令,但弄来一点儿也不算艰难。
“你爹可好不容易讨到我的礼,你不再想想?”
桑小洱摇了摇头,“小洱想要的,爹爹会弄来。”
“祝叔叔还要养家,若是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小洱还得匀些小玩意儿呢。”
祝英顿时高兴了。
“阿昭,你这闺女不赖啊,哪弄的?”
卫卞昭走在前面,自然听清了他们的话。
他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反正不会让给你。”
祝英撇嘴,“行,你们先去,我把赵佶弄醒了再赶过去。”
卫卞昭点点头。
万金楼外,仲伯早就派了马车候着。
卫卞昭自顾自上去。
马凳不算高,桑小洱也能站稳。
但架不住一旁还有个兴奋的羊驼,时不时蹭一蹭,顶一下。
桑小洱就有些失重。
脚下打滑,身子猛地后仰。
眼看着就要摔了,卫卞昭长臂捞了一下。
“啧!”
他睨了眼羊驼,后者顿时安静下来。
把女孩捞上马车,卫卞昭就困得闭目养神。
“谢谢爹爹。”
桑小洱爬到卫卞昭身边,伸着小手去给他揉穴。
她身上有一股桂花香,凑近了很好闻。
卫卞昭却不是很适应,余光打量到了后面凑进来的羊驼脖子。
坑坑洼洼缺了一块。
他讥笑道:“丑死了。”
羊驼气得拿脚踢他。
“嘶!”
卫卞昭疼得呲牙,刚想继续嘲讽,就听见耳边响起道歉。
“对不起爹爹,是我走神,揪了它的毛。”
桑小洱知道卫卞昭嘴上嫌弃羊驼,心里其实得意的很。
整个大雍,只有他有。
如今虽然对她也好,但应该只是因为养女儿的新鲜。
说不定等新鲜劲过了,就会弃养她的。
“怎么?眼看要入冬了,想薅它的毛给爷做暖脖?”
桑小洱停了手。
拘束地坐在一旁,抿唇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
卫卞昭没听到回答,懒洋洋道:“想说什么就说。”
“你一个八岁小孩儿,还想着思考说什么才不得罪人。”
“爷就那么吓人?”
桑小洱脸白了一瞬。
他这是觉得,自己说的、做的,都是刻意在讨好吗?
她不说话,卫卞昭也不急。
只是在临下车前,突然开口:“桑小洱。”
“郡王府有容纳你做错事、说错话的本事,那头蠢羊怎么肆意,你就怎么肆意。”
“再让爷瞧见你讨好别人,出去了可别说是爷的女儿。”
贫瘠荒芜的心田,仿佛注入了一股生命力。
明明听着是嫌弃和教训的话,但莫名让桑小洱眼含热意。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可能因为前世的遭遇被影响了。
因为不被喜欢,所以说话做事都不想被讨厌。
长时间的渴望亲情,也让她有些依顺和讨好。
如果小时候没走丢,她其实也应该像桑茉那样肆意的呀。
如今,倒是有另一个人来成全她了。
“好。”
桑小洱伸出手,抓住卫卞昭的大掌。
“那爹爹可以牵着我进去吗?”
卫卞昭得意着,“那是必须的。”
“一会儿进去了,别跟人客气,给什么都要,能再往外掏点更好。”
“吃了郡王府这么多年的礼,都得给爷吐出来!”
这才是他办认亲宴的目的。
他卫卞昭才不需要什么懂事乖巧的女儿。
他就要一个嚣张、合他眼缘跟胃口的。
“……好的爹爹。”
众目睽睽下,父女俩下了马车。
府内宾客来的差不多了,贺礼也都随着礼单被送入了库房。
仲伯迎上来,“小郡王,您赶紧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宫里那位要来。”
卫卞昭鼓了鼓腮,“他来就来,还要爷穿一身凤冠霞帔拜天地啊?”
混不吝的话,让仲伯心惊了一瞬,但又习以为常地叹气。
“即便不重视,也该整洁一点。您瞧瞧自己……”
衣服随意穿了下,鞋袜都露在裤脚外边儿,乌发随意地半披在脑后。
也就仗着五官俏了。
“爹爹,今天是你跟我的大日子,要不就去换一身衣服吧?”
桑小洱晃了晃他的衣袖。
像是在撒娇。
卫卞昭忍不住有些心花怒放,“成,那你自己转转。”
“爷一会儿就来。”
宴会就在前院。
大雍不分男女席,桑小洱过来时,也看到了好几家的孩子。
其中最刺眼的,就是长乐侯府的谢永奕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