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课结束后，教室里的气氛微妙地松弛下来。
戴华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霍雨浩和王冬也站了起来。霍雨浩的手臂依旧吊着，但脸色比清晨红润了些，显然言院长的治疗手段非凡。
两人没有看他，径直朝门外走去。王冬似乎在低声对霍雨浩说着什么，霍雨浩微微侧头听着，偶尔点头。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属于“自己人”的氛围。
戴华斌收回目光，心里那点因为课堂回答而升起的微妙优越感淡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在霍雨浩的世界里，自己始终是站在对立面的“外人”，是仇恨的目标。
这种泾渭分明的界限，让他刚刚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沉了几分。
“华斌，一起去吃饭吗？”朱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和崔雅洁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期待。
戴华斌本想拒绝，他更想一个人待着。但看到她们脸上还残留着昨天收到固魂膏时的感激和此刻的友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嗯。”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三人一起走出教室。朱露和崔雅洁显然心情不错，小声讨论着刚才课上的内容，偶尔还会问戴华斌一两个问题。
戴华斌言简意赅地回答，态度不算热络，但也没有以往的拒人千里。这种变化让两个女孩有些惊喜，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走到食堂附近，一阵诱人的香气飘了过来，夹杂着淡淡的焦香和烟火气。
“咦？什么味道？好香啊！”朱露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张望。
崔雅洁也循着味道看去：“好像是从那边小树林传来的。”
戴华斌心里咯噔一下。这熟悉的桥段……该不会是？
果然，顺着人流和香味的方向，他们看到不远处的小树林空地上围了一小圈人。圈子中心，霍雨浩正蹲在一个简易的烤架前，熟练地翻动着几条穿在树枝上的青鱼。王冬和萧萧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烤鱼表面金黄，油脂滴落在火堆上，爆出滋滋的响声，浓郁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原来是霍雨浩在烤鱼？”朱露有些惊讶，语气复杂，“他还会这个？”
崔雅洁撇撇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闻着倒是挺香。”
周围已经有一些学员被香味吸引，驻足观看，小声议论着，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些许渴望。霍雨浩似乎并不介意被围观，专注地烤着鱼，偶尔和王冬低声交流两句。
戴华斌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原著里霍雨浩拉近人际关系的开始吗？用这种最朴实也最直接的方式。
他看到王冬拿起一条烤好的鱼，吹了吹，递给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小女生，好像是叫蓝素素还是蓝洛洛？女孩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口吃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霍雨浩也拿起一条，递向萧萧。
气氛看起来融洽又温暖。
戴华斌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这种场合，他格格不入。
“哼，装模作样。”崔雅洁低声哼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屑，但眼睛却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金黄诱人的烤鱼。
朱露轻轻拉了一下戴华斌的衣袖：“华斌，我们走吧？”她似乎也觉得待在这里有些尴尬。
戴华斌却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霍雨浩抬起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们这边。那眼神很平静，甚至没有多余的停留，就像看任何一个路人一样。
但戴华斌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快掠过的情绪——不是炫耀，而是一种沉静的笃定。仿佛在说：看，我在用我的方式，在这里站稳脚跟。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或另眼相看。
这一刻，戴华斌忽然改变了主意。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显得心虚或隔绝。
他不仅没走，反而朝着烤架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露和崔雅洁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围观的学员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戴华斌，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了一些，目光在他和霍雨浩之间来回移动，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谁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过节？
霍雨浩翻动烤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戴华斌，眼神里多了几分清晰的警惕和冷意。王冬也皱起了眉，上前半步，隐隐将霍雨浩护在身后。
戴华斌在烤架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那些烤得焦黄冒油的鱼上。
“闻着不错。”他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卖？”
这话问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霍雨浩显然也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才冷淡地回答：“不卖。只送朋友。”
拒绝得干脆利落，划清界限的意味十足。
王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周围响起几声极低的窃窃私语。
朱露和崔雅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觉得戴华斌是自取其辱。
戴华斌却像是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冷意，点了点头：“手艺挺好。”
他顿了顿，目光从烤鱼上移开，看向霍雨浩吊着的胳膊，语气依旧平淡：“手伤了就少沾水。留下病根，影响修炼。”
说完，他不再看霍雨浩瞬间变得复杂难辨的眼神，也不看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身对朱露和崔雅洁道：“走了。食堂今天好像有炽火蛮牛的肉排。”
他率先朝食堂走去，背影挺直，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段再平常不过的对话。
朱露和崔雅洁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心里却还在为刚才那一幕翻腾。
霍雨浩站在原地，看着戴华斌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手里捏着的烤鱼树枝微微收紧。
他这是什么意思？
关心？不可能。嘲讽？听起来不像。试探？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伪装？
王冬凑过来，压低声音：“喂，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黄鼠狼给鸡拜年？”
霍雨浩摇了摇头，眼神沉静下来，重新变得冰冷：“不知道。但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别想得逞。”
他将手里的烤鱼递给王冬：“给你。凉了不好吃。”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坚硬的冰壳，似乎被那句突兀的“关心”轻轻敲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另一边，走进食堂的朱露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华斌，你刚才干嘛理他啊？他还那种态度……”
戴华斌拿起餐盘，语气随意：“随口一说而已。怎么了？”
崔雅洁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居然还会关心……关心对手的手伤？”
戴华斌夹了一块巨大的炽火蛮牛肉排放进盘子里，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谁关心他了？我只是陈述事实。他要是手废了，以后打赢了也没意思。”
他扭开头，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对手太弱，赢了也不光彩。”
朱露和崔雅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好笑？
她们这位队长，好像……真的有点口是心非？
戴华斌不再理会她们，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埋头苦吃。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刻，他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只是那一刻，看着霍雨浩吊着的胳膊和专注烤鱼的样子，那句提醒几乎是脱口而出。源于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对“伤病”本身的基本关怀，与对象是谁无关。
说完他就后悔了，尤其在对方冷言拒绝之后。
真是多此一举。戴华斌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人家有主角光环死不了，用得着你操心？下次再多嘴就缝上！
他化懊恼为食量，恶狠狠地咬着肉排。
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霍雨浩刚才那一瞬间怔忪的眼神。
好像……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立刻掐灭了。
打住！戴华斌，清醒点！那是你的仇人！未来要踩死你的人！别因为人家烤鱼香就动摇！
他用力咀嚼着，仿佛嘴里的肉排是某个不知好歹的黑发小子。
只是心底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角落，坚硬的壁垒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缝隙。
暗流，已在无人察觉处悄然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