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跟在林屿和张浩身后,脚步却越来越慢。
教学楼的红砖墙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藤蔓攀爬在墙缝间,像一道道绿色的诗行。可这些都比不上不远处运动场上传来的喧闹声来得诱人——风里飘着塑胶跑道被晒化的微甜气味,彩色气球在旗杆上轻轻晃动,男生们说笑的声音随风断断续续地飘来,夹杂着彩旗被风吹动的哗啦声,像一首未完成的夏日序曲,勾得她心尖直痒。
“哥,你们教学楼是不是离运动场特近啊?”林晚故意凑到林屿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语气里满是试探,“我听说大学运动会特别有意思,开幕式还有无人机表演,你们学院会不会搞点特别的节目?比如……机器人跳舞?”
林屿正和张浩聊得起劲,头也没回,随口敷衍:“小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等你真考上江大再说吧。”
这话像一根小刺,瞬间戳中林晚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她停下脚步,叉着腰,声音拔高了一度:“谁是小孩子了?我明年就中考了,说不定比你当年还厉害呢!你高二那会儿月考才排年级两百多,我这学期月考都进前八十了!”
林屿终于转过身,挑眉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哟,这口气可不小。”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故意拖长音调,“那你倒是说说,你数学能考到九十分吗?选择题别全靠蒙就行。”
林晚被噎得脸一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瞥见爸妈正跟着张浩站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前,认真看着“2025级新生报到流程图”,悄悄瞪了林屿一眼,咬牙切齿:“懒得跟你吵!我去运动场那边看看,等会儿来找你们!”
话音未落,她已提着裙摆转身就跑。浅蓝色的连衣裙在风中扬起一角,像一只轻快的小蝴蝶,扑向那片阳光最盛的地方。
跑到运动场边缘,林晚才放慢脚步,微微喘着气。红色的塑胶跑道被烈日晒得微微发烫,踩上去软中带弹,像是踩在夏天的脉搏上。草坪刚铺完不久,空气里还浮动着青草被翻起的湿润气息。几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弯腰整理彩旗,有人在测量旗距,有人在固定横幅支架,忙得热火朝天。
而其中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格外惹眼。
他个子很高,肩线笔直,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他手里攥着几面彩旗,正弯腰把旗桩往土里插,动作利落又稳当,仿佛连阳光都偏爱地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林晚看得有些出神,连脚下的石子都没注意。她脚下一滑,脚踝一歪,“哎呀”一声往前踉跄了两步,手里攥着的矿泉水瓶也“咕噜噜”滚出老远,差点撞到正在插旗的男生脚边。
“小心。”
一道清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像山涧溪流滑过青石。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却稳稳地将她拉回了平衡。
林晚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男生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鼻梁高挺,唇角微扬,带着一种不张扬的清隽气质。阳光从他身后斜照过来,落在发梢上,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他微微低头看着她,声音轻缓:“没事吧?这里刚铺了草坪,边缘有点松,容易滑。”
林晚的脸颊“轰”地一下热了起来,心跳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她赶紧站稳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谢、谢谢学长。”
男生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瓶身上的灰尘,才递还给她:“刚洒过水,地有点湿,走路慢点。”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袖口卷起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泥土。林晚接过水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那一瞬的触感像电流掠过,她慌忙缩回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脸颊更烫了。
“我没事,就是……没看清路。”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学长,你们是在布置开学典礼的场地吗?明天就要用了吗?”
“嗯。”男生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温和的好奇,“明天早上八点正式开始,我们物理系负责场地布置和秩序引导,得提前把彩旗、横幅都弄好。”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搭建的主席台,“那边还要挂主视觉横幅,估计得忙到傍晚。”
他说话时语速不快,字句清晰,像夏风拂过树叶,让人莫名安心。
“你是来送同学报到的?”他忽然问,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条浅蓝色的连衣裙上,又扫了眼她略显紧张的手势,“看着……不太像江大的学生。”
“我是陪我哥来的,他今天报道,计算机系的。” 林晚抬起头,鼓起勇气看他,“学长你呢?也是计算机系的吗?”
“我是物理系的,比你哥高一级。” 男生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我叫沈知尧,你呢?”
“我叫林晚。” 她赶紧报上名字,心里悄悄把 “沈知尧” 三个字记了下来,像是怕忘了似的,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喊:“知尧!这边旗桩不够了,你去器材室拿点过来!”
“好,马上来!”沈知尧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林晚,语气轻快却认真:“我先去忙了,你要是想逛运动场,可以,但别靠近正在施工的区域,安全第一。”
他说完,又冲她笑了笑,那对浅浅的梨涡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藏了整个夏天的秘密。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向器材室,白衬衫的后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连影子都透着一种沉静的温柔。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林晚!你跑哪儿去了?爸妈都在找你呢!”林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的思绪。
她赶紧应了一声:“来了!”又忍不住往沈知尧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提着裙摆往林屿那边跑。
“你跑运动场来干嘛?”林屿见她回来,立刻开启调侃模式,“是不是又在偷偷看帅哥?我跟你说,江大的学长可不好追,尤其是物理系那群‘高冷男神’,连食堂打饭都自带气场。”
林晚这次却没像往常一样跳脚反驳,只是白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我就是来看看场地,不行吗?”
她心里却在想:知尧……他一点都不高冷,反而温柔得让人心慌。
回到爸妈身边时,张浩正跟爸妈说笑着,看到林晚回来,打趣道:“林晚妹妹是不是被我们江大的美景吸引了?以后可得努力考过来,到时候哥带你逛遍整个校园,连天文台都给你开后门。”
“会的。”林晚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运动场的方向——那片红与绿交织的场地,仿佛还残留着某个白衬衫少年的身影。
那天下午,林晚跟着爸妈和林屿逛了江大的图书馆、食堂和教学楼。图书馆的穹顶高耸,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下斑斓的光影;食堂的窗口排着长队,飘着红烧肉和糖醋鱼的香气;而教学楼走廊里,贴满了社团招新的海报,街舞社、辩论队、天文社……每一张都像在向她招手。
离开学校的时候,爸爸开车经过运动场。林晚特意趴在车窗边往外看——彩旗已经插好,横幅也挂上了,夕阳下,运动场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画。
她悄悄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轻声说:“我一定会再来的。”
回到家,林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打开书桌抽屉,拿出那本藏在漫画书后面的日记本——深蓝色的封皮上贴着一只纸折的小船。她翻开新的一页,先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光芒四射,像极了今天的天气。
然后,在页脚的角落,她用铅笔轻轻写下三个字:沈XX。
写完又觉得不够,又在旁边补了一句:
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
窗外,晚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替她记住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