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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人都知道,秦修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男人,冷血狠戾,无所畏惧——除了肖瑶。
当年,她才十四,自己尚且是个半大的孩子,但看见浑身是血、才七八岁的秦修明,还是把他带回了家,靠着打零工一点点把他拉扯大。
可以说,肖瑶是他唯一的信仰。
十七岁,他红着脸,带着几分不驯的傲娇,让她再等等他。
二十岁,他因为肖瑶生病而果断休学,守在病床前承诺了一生。
二十二岁,他为她创立秦氏帝国。
婚礼那天,他将所有资产转到她名下,握着她的手,向全世界宣告: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的一切,自然也都是你的。”
接着,是整整七年的婚姻。
秦修明事无巨细,给了肖瑶一场全城羡慕的完美爱情。
她也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她接连三次,失去他们的孩子。
头一回,她刚怀孕两个月。
一场离奇的车祸让她全身粉碎性骨折,大出血流产。
秦修明疯了一样找来全球最顶级的医疗团队。
手术室外,他几乎是彻夜不眠。
她醒来后,看到的就是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紧握她的手。
“瑶瑶,别怕,就算你再也不能怀孕,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他的承诺依旧郑重,可她心底却莫名地漫上一丝不安。
一切未免太奇怪了,秦修明是心疼她,可却没有愤怒。
要知道,从前有人只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秦修明就直接将那人双手斩断。
但这次,秦修明没有任何调查的举动。
肖瑶难免多想,但后来秦修明说早已查到了真凶,已经喂了鲨鱼。
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多想。
可第二次怀孕,她安心在家养胎,家里却突然在半夜起火。
她不仅再次流产,而且脖子连着小半张脸被烈火灼烧,留下了一道丑陋的伤疤。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万分恐惧,既恐惧失去他,更恐惧这接二连三的‘巧合’。
但秦修明却拿起水果刀,在自己侧脸上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血流如柱,可他却毫不在意。
“现在,我们一样了。”他只是看着她,眼神依旧深情,“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会离开你了,对吗?”
所有的不安与疑惑,再次被强行抚平。
她乖乖养伤,终于康复出院,两人恩爱如初。
可是这一次,她刚查出怀孕,去医院检查确认的路上就被一群劫匪绑走了。
刀就抵在她脖子上,她几乎能笃定这是一场针对他们,想让秦修明痛不欲生的阴谋。
可绑匪对着电话那头的秦修明,却提出了荒谬至极的条件:
“想要她活?可以,只要你先和她离婚,再把她名下财产转移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他略显纠结的声音:
“......好,我答应。只要你们不伤害她。”
可接下来回应他的是肖瑶的惨叫声,绑匪将利刃捅入了她腹中。
她被救回时,没了孩子,手里还多了一本离婚证。
医生断言,她不会再怀孕了。
秦修明紧紧抱着她,语气温柔,和从前一样:
“我对你的心,即使没有孩子,没有结婚证,也永远不会变。”
她靠在他怀里,眼神空洞,没有说话。
出院回家的晚上,他依旧如过去七年一样,为她端来温好的牛奶。
她看着牛奶,忽然想起,她的失眠症似乎在婚后他日复一日的照顾下,真的好多了。
但她今晚没有喝,偷偷倒掉了。
深夜,她听见身旁的人起身的动静。
她发了一会楞,还是强迫自己跟了过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灯光和里面的对话。
“轻轻该满意了吧。”是秦修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又是车祸,又是火灾绑架,现在我和她还离了婚。”
助理恭敬回应:“许小姐说,只要您和她领了证,她就会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秦修明应了一声,又莫名有些不安,“这次事发紧急,你们后续要千万小心,绝对不能让肖瑶知道。”
门外的肖瑶闻言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整个人动弹不得。
原来这三次流产,不是意外。
原来这一年的车祸、火灾、绑架......
所有看似不幸的巧合,都是枕边人的亲手策划!
都是为了和另外一个人结婚!哄另外一个人生下他们的孩子!
她脑中一片空白,悲痛欲绝地回忆着,明明七年里他们一直恩爱,究竟什么时候出现了裂痕。
门内的助理有些犹豫道:
“明白。只是许小姐这几次闹得这么厉害,夫人确实受伤严重......”
秦修明打断了他,声音里透出一种让肖瑶遍体生寒的随意:
“我们大学就在一起了,她只是吃醋,没有坏心思,是那些手底下的人没分寸,我已经处置了。”
“至于肖瑶......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当然不会亏待她,明面上秦太太的位置只会是她的。”
“当年她病得那么重,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我在大学对许轻轻一见钟情,也明白了对她只是亲情。”
“也怪我年轻时不懂事,错把对她的依赖当成了爱情,让她等我那么久。”
一字一句像是淬了毒的匕首扎进肖瑶的心脏,疼得她满脸是泪。
她转身踉踉跄跄地回房,小心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许久,身边人没有回来,反而是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泪水终于决堤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难道这七年里的每一夜,他都靠一杯牛奶让她安睡,然后再去找那个许轻轻吗?
可她连一句质问的勇气也没有。
因为根本没有人插足他们的爱情!毕竟秦修明从未爱过她。
那她每一晚的热情成了什么?
肖瑶想到这,浑身一颤,胃里立刻翻涌起来。
她猛地爬起来,冲进卫生间呕吐不止。
三次流产的剧痛,此刻再次无比清晰,提醒她这些年究竟有多愚蠢。
七年里每一晚的接触,在他眼里,是不是都是一场基于报恩的、漫长而令人作呕的施舍?
肖瑶枯坐在马桶边整整一夜,泪也流尽了。
直到天光微亮,她才起身,默默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那头,是母亲研究所助理关切的声音:
“是肖小姐吗?您终于打来了!”
“虽然您母亲当年抛弃了您,但她临终前已深刻忏悔,并且还为您安排了值得托付的人。”
“她的遗产数额不小,只要您来签个字就能继承,这是她唯一的遗愿......”
肖瑶看着镜中自己疤痕狰狞的半张脸,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可以完成她的遗愿。”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但我有一个条件,启用她研究的记忆消除设备,帮我彻底清除关于秦修明的所有记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和旁人低声商议。
最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但我们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记录您与目标人物的接触,以确保届时能彻底清除。”
“好。”肖瑶没有任何犹豫回答着,“从今天开始吧。”
挂断电话,她闭上眼。
再过一个月,这一切令人作呕的过去,都将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