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的当事人陆兆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
他甚至淡漠到,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只是视线落在宋乐枝身上时,眼底会浮起淡淡的嘲弄。
是嘲弄。
她不惜毁了自己名声,逼着他娶她,现在却因他连累被骂。
怎么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远处更多的村民加入到议论的队伍中。
“诶,你俩听说没?”
“他俩是昨晚滚床单被抓现行,才着急结婚的。”
“我听我婆子说,昨天她们一进牛棚,就看到宋乐枝和那个臭老九衣服都没穿,抱在一起亲得正激烈。”
“诶呦,羞死人了……”
村民们越说越起劲儿,完全不顾及两位当事人。
宋乐枝原本谨遵宋父的嘱咐,不想惹事的,但这些人骂得太过分。
尤其有人说看到他俩没穿衣服滚在一起。
今天她要是不反抗,明天这些胡编乱造的事,就会被传成真的!
宋乐枝腾腾几步走到几个说闲话的婶子面前。
胳膊往最近的两个婶子肩膀上一搭,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婶子们,你们唠啥呢这么热闹?让我也听听呗。”
众人没想到她这么虎,表情都有点僵滞。
看婶子们不说话,宋乐枝脸上的笑容更甚,语气漫不经心的。
“你们不说,我说了哈。”
她又扭头看向高个子的壮女人:“王婶,我听说你小儿子看上了带俩娃的白寡妇,你搭腔附和她,是认定这个儿媳妇,给她出气吗?”
白寡妇闻言,一脸喜色看向王婶。
王婶脸都气白了,瞪了回去,嘴里骂骂咧咧。
“小贱蹄子,你看我干什么?想进我家门下辈子吧!”
白寡妇讪讪收回目光。
宋乐枝继续无差别攻击了另外几位婶子。
“还有刘婶,你闺女和地主崽子大白天在苞谷地抱着亲,你知道吗?”
“曹婶子……”
她可不是信口胡说,这些书里全都写过。
几个婶子听完,脸色有的红有的白,也都不敢讲话了。
“阿枝,我们错了,这些事你往外传行吗?”
村里八卦传的太快,宋乐枝那嘴也没把门的,她们是真的怕了。
“好说啊。”宋乐枝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挑,看着在笑,笑意又不达眼底,笑面虎似的。
“那咱就各家管好各家的事,别胡编乱造别人,能做到吗?”
婶子们点头如捣蒜。
宋乐枝望着众人,敛了敛笑,语气多了几分冷意。
“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我丈夫他有名字,叫陆兆野,别一口一个臭老九,怪难听的。”
远处,陆兆野面色悄然愣住,眼神不可思议。
她刚才是在维护他?
“陆兆野。”
耳边轻快悦耳的声音拉回陆兆野的思绪。
他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宋乐枝扬眉一笑,说道:“你不要在意别人骂什么,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就好,不要难过啊。”
陆兆野愣了愣,眼前姑娘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干净得不带一丝尘埃。
可就是这样澄清的眼眸,恰恰倒映出他心底的卑劣。
她以为他在难过,还开口安慰他。
可他之前却在幸灾乐祸,笑她因为他的身份被嘲笑、谩骂。
这一瞬,陆兆野觉得自己……很无耻。
他近乎狼狈地移开视线,没有再去看她的眼睛。
陆兆野这反应看得宋乐枝一头雾水。
难道大佬自尊心太强,听见她的安慰,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罪过罪过。
宋乐枝低叹了两口气,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东西塞进男人手里。
“今天天很蓝,开心一点。”
陆兆野不明白天很蓝和开心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他低头,看到静静躺在掌心的大白兔奶糖时,莫名觉得心情明朗了一点。
天气晴朗好像是能让人开心。
“嗯。”
……
“阿枝。”
这时一道轻快的女声从远处传过来。
宋乐枝扭头看过去,发现一个年轻姑娘快步朝她走来。
她身姿纤细苗条,柳叶眉,脸型小小的,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件小碎花裙子,看着干净又纯洁。
“阿枝,我听说你昨晚去找陆同志,被他给……欺负了,还被他逼着结婚,我快担心死你了。”
说话间,她眼眶自然而然浮起水雾,像是担心朋友急哭了。
“你没事吧?”
宋乐枝看着她,杏眼微眯。
好一朵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啊。
至于小白花的身份,村子不喊陆兆野臭老九的姑娘,就一个人。
原主的塑料好友白秀秀。
她是下乡知青,书中的重生女,一直撺掇原主欺负陆兆野、自己再像个救世主去治愈陆兆野,成为了陆兆野一辈子的白月光。
作为重生的人,想抱陆兆野的大腿,她理解。
但她别那么阴损,拿她当垫脚石啊。
“既然你这么担心我,昨天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怎么没过来看我?”宋乐枝反问。
“我……”白秀秀哭声一顿。
似乎没想到宋乐枝会用这么尖锐的语气反问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我昨天身体不舒服,起不来床……”
说一半,她眼泪恰到好处落下,看起来委屈得要命。
“对不起阿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应该早点来的。”
“陆同志。”
她看向陆兆野,泪眼婆娑,身躯轻颤着。
像是为了好友撑腰,鼓足勇气站出来的坚韧小白花。
“你和阿枝不适合,你就别逼着她嫁给你了,好不好?”
一句话把陆兆野这个受害者误会成了恶人。
陆兆野面色一沉,扭脸看宋乐枝,眼底带着质问。
嘴上说着对不起他,背地里和朋友说是他欺负她?
心肝黑透了。
宋乐枝注意到陆兆野的眼神,感觉眼前一黑又一黑。
得,罪行又+1。
看白秀秀还想泼脏水,她一眼瞪了过去。
“你给我闭嘴!”
“我和陆兆野……那是两情相悦,你别空口白牙说瞎话。”
白秀秀被吼得愣了下,随即哭更狠了。
“阿枝,我是担心你,你怎么可以……”
和她同行的一男一女两个知青义愤填膺站出来。
“白知青。”
说话的是一个背着绿色斜挎包的女知青。
圆脸、塌鼻梁、厚嘴唇,很淳朴的长相。
她看向宋乐枝时,眼底盈满恶意。
“村里谁不知道是她宋乐枝先缠着这个臭老九的,我看她就是自甘堕落,故意大半夜去爬臭老九的床,哪儿是被欺负了。”
“是啊。”她旁边的男知青附和。
“宋乐枝,你家还和老支书家是亲戚呢,思想觉悟这么低下,自轻自贱、嫁给一个臭老九就算了,还敢对白知青这种态度?”
“你,你真是不要脸!”
闻言,宋乐枝刚缓和的表情,刹那间冷了下来。
“我嫁谁我乐意,用不着你们猫哭耗子假慈心。”
“你……”
刘春梅语塞了下,又骂:“你自己犯贱,敢做这种腌臜事,还不让人议论?真是不要脸!”
“刘知青,你们不要再吵了,是我的错……”白秀秀哭着说。
听到那声刘知青,宋乐枝瞬间猜到年轻姑娘的身份。
她叫刘春梅,两年前下乡到东岭村,书里对她的描写一笔带过,但有一件事却浓墨重彩描述过。
“到底谁不要脸?”
宋乐枝嗤笑了声,“刘春梅,我请问,你先前跑到陆兆野面前搔首弄姿,还扯自己衣服、想和他处对象,就很要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