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和寒冷中缓慢流逝。骷髅营深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机器嗡鸣和滴水声。
叶寸心第一个从药物导致的昏沉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丝清明。后颈被枪托重击的闷痛、手腕被束带割裂的灼痛、以及灵魂深处被反复撕裂的疲惫感,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堆破碎的零件。她艰难地动了动,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呃…” 旁边传来沈兰妮压抑的痛哼。这个跆拳道高手显然也恢复了些意识,正试图活动被绑得发麻的手臂。
“果子?果子你怎么样?” 何璐的声音带着嘶哑的焦急,她努力挪动身体靠近蜷缩成一团的田果。
“我…我没事…璐姐…” 田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虚弱,显然雷战那“作势一脚”的阴影还在。
“倩倩?笑笑?” 何璐继续呼唤。
“在…好冷…” 欧阳倩的声音微弱。
“还…还活着…” 唐笑笑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即使在绝境中也试图保持的微弱调侃,但更多的是疲惫。
听到同伴们的声音,叶寸心心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她们还在!她们都熬过了那该死的吐真剂!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意涌上眼眶。前世,她经历过太多次失去,这一次,她身边的战友还在!
*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她的意志。雷战已经对她产生了极深的怀疑,继续留在这里,暴露的风险成倍增加。而且,这种非人的折磨,随时可能真正摧毁某个姐妹的意志。
“姐妹们…” 叶寸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听我说…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黑暗中,几道微弱的呼吸声似乎都屏住了。
“出去?怎么出去?我们被绑着,外面都是看守…” 田果的声音带着绝望。
“寸心…你有什么想法?” 何璐的声音最沉稳,作为军医,她的心理韧性极强,此刻成了团队的主心骨。
叶寸心艰难地挪动身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起来。她集中全部精神,回忆着被押送进来时模糊感知到的环境:这条走廊的结构,看守巡逻的间隔(虽然被打乱了,但隐约有点规律),还有……禁闭室铁门的结构!那似乎是老式的插销加挂锁!
“手腕…束带…” 叶寸心喘息着,声音压得极低,“塑料的…有韧性…但边缘锋利…磨…磨水泥墙角…或者…互相帮忙…”
她的话像一道微光,照亮了黑暗。沈兰妮立刻明白了:“对!塑料束带!用力摩擦可以磨断!何璐,你离我近,我们背对背,试试能不能互相磨!”
“好!” 何璐立刻回应,两人艰难地挪动身体,背靠着背,被反绑的手腕开始用力地互相摩擦着塑料束带。
“寸心,我…我来帮你!” 田果也挣扎着靠近叶寸心。叶寸心将身体侧过来,将手腕被束带勒破、血肉模糊的位置对准田果摸索过来的手指。
田果的手指冰凉而颤抖,但异常坚定地抠住了叶寸心手腕上的塑料束带边缘,用尽力气去撕扯、磨蹭那坚韧的塑料。剧烈的疼痛让叶寸心额头渗出冷汗,但她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欧阳倩,唐笑笑,你们俩互相试试!” 何璐一边和沈兰妮互相较劲,一边指挥道。
禁闭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压抑的闷哼和塑料与皮肤、水泥、布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却刺耳的“沙沙”声。每一次摩擦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手腕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束带和衣袖。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痛苦,没有人放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断裂声响起!
“我…我断了!” 沈兰妮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她猛地活动了一下终于获得自由、却已麻木不堪的双手,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更多的是自由带来的激动。
“快!帮我!” 沈兰妮立刻转身,摸索到何璐手腕上的束带,利用她格斗训练出的指力和对关节的熟悉,加上束带在之前互相摩擦中已经被削弱,三下五除二就将其扯断!
“好了!” 何璐也迅速解放了双手。
两人立刻扑向旁边的叶寸心和田果。沈兰妮抓住叶寸心手腕上那根被田果磨得几乎断裂、染满鲜血的束带,狠力一掰!“咔!” 束带应声而断!何璐也迅速解开了田果的束缚。
“欧阳倩!笑笑!” 四人立刻扑向角落里的另外两人。在沈兰妮和何璐的帮助下,欧阳倩和唐笑笑的手腕也很快获得了自由。
六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感受着血液重新流回麻木双手带来的刺痛和酸麻,以及那来之不易、却又无比脆弱的“自由”。
她们的手腕无一不是血肉模糊,剧痛难当,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绝境求生的火焰——那是火凤凰涅槃前最后的挣扎。
“看守…半小时前…换过一次岗…” 叶寸心忍着眩晕和疼痛,努力回忆着模糊的时间感,“下一次巡逻…可能快了…我们必须…在他们来之前…出去…”
“门是铁门,外面有插销和挂锁。” 何璐低声道,她靠近门缝仔细听了听,“锁…是老式的挂锁。”
“锁芯结构…也许能弄开…” 欧阳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作为防化兵,她对一些机械结构有所了解,但开锁并非专长。
“看我的!” 唐笑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只见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从自己凌乱、湿透的头发里,竟然抽出了一根……细长、坚韧的钢丝发夹!这是她作为文艺兵,盘头发时的“秘密武器”,竟在之前的搜身和折磨中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笑笑!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田果几乎要哭出来。
唐笑笑顾不上手腕的疼痛,在何璐和沈兰妮的掩护下,凑到门缝边。借着门缝下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屏住呼吸,将钢丝发夹小心翼翼地探入门缝,摸索着外面挂锁的锁芯位置。她的动作异常专注,手指稳定得不像刚刚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
禁闭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六颗心脏狂跳的声音和唐笑笑手中钢丝与金属锁芯极其细微的刮擦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突然,走廊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轻响!巡逻的看守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危急关头——
“咔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开声响起!
唐笑笑猛地收回手,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开了!锁开了!”
何璐反应最快,立刻用手抵住门板,极其缓慢、无声地将沉重的铁门向内拉开一条缝隙!一股带着霉味的、相对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门外,是一条昏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味的狭窄走廊。走廊两端都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看守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已经清晰可辨,就在拐角处!
“快!出去!关上门!” 叶寸心低喝,强撑着身体第一个闪出禁闭室。其余五人紧随其后,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受惊的狸猫。沈兰妮最后一个出来,轻轻地将铁门重新合拢,挂锁虚虚地搭在锁扣上,从远处看似乎依旧锁着。
六个人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隐入走廊一侧最深的阴影中,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沉重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从拐角处扫了过来,两个戴着黑色头套的看守毫无察觉地走过禁闭室门口,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六个人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服。
她们逃出了禁闭室,但仅仅是第一步。骷髅营如同巨大的钢铁迷宫,危机四伏,守卫森严。她们手无寸铁,伤痕累累,药物和折磨的余威仍在侵蚀着她们的意志和身体。
叶寸心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污、泪水和冷汗的痕迹,看向黑暗中姐妹们模糊却坚毅的轮廓。前路九死一生,但火凤凰的羽毛,已在深渊的边缘,倔强地舒展开来。
“走,”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回家。”
六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开始沿着冰冷、未知的走廊,向着渺茫的自由和生存,艰难地潜行。
骷髅营的阴影笼罩着她们,而雷战那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充满复杂疑云的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紧紧追随着她们,尤其是那个名叫叶寸心的、如同行走谜团的女兵。
她们的逃亡,才刚刚开始,而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