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默同一天参加考公。
他上岸那天,我因父亲心梗抢救错过了考场。
他发来分手短信:“体制内外的差距,你永远不懂。”
三个月后,我补考逆袭上岸。
两年间他还在基层摸爬滚打,我已破格提拔为副处长。
第一次处务会,我推门走进他所在的科室。
他手里的保温杯“哐当”砸在地上。
我弯腰拾起滚到他脚边的杯盖,轻轻放回他颤抖的掌心:
“陈科员,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新上司,林知意。”
手机在掌心震动第三下的时候,我正盯着ICU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冰冷的薄膜糊在鼻腔里。
屏幕上跳跃着“陈默”两个字,我指尖冻得有些僵,划了好几下才接通。
“喂?”声音是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混着酒杯碰撞和放肆的笑声,陈默的声音带着微醺的兴奋,穿透喧嚣砸进我耳朵里:“知意,过了,笔试第一,面试也稳了,我就知道我能行。”
我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滑坐到长椅上。
父亲被推进去已经四个小时,母亲靠在肩头,眼睛肿得像桃核。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恭喜的话堵在喉咙口,又被更深沉的疲惫压了下去。
最终只挤出几个字:“……恭喜你。”
他似乎完全没听出我的异常,或者说,根本无暇顾及,依旧沉浸在狂喜里:“以后就是体制内的人了,稳定,体面,知意,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你那边怎么样?今天考试还顺利吗?题目难不难?”
我看着那盏纹丝不动的红灯,眼前闪过早上兵荒马乱的场景——
救护车的鸣笛,母亲崩溃的哭喊,我穿着原本准备进考场的衬衫,上面溅着不知是谁的血点。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平稳些:“陈默,我爸他……”
“哎呀,信号不太好,哥们儿叫我呢,回头再说啊,等你考完试咱们好好庆祝!”
他语速极快地打断,背景音里有人高喊着他的名字,接着,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嘟嘟作响,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耳膜。
我握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熹微的晨光,天快亮了。
对我而言,漫长的一天刚刚开始。
对他而言,狂欢的夜晚或许还未结束。
差距,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无声地裂开一道鸿沟。
父亲的命抢回来了,但需要长期静养和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辞掉了原本那份前途不明的工作,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单间,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疯狂投简历,接各种零散的翻译和文案活。
生活像上了发条,陀螺般旋转,没有片刻停歇。
陈默的喜悦通过朋友圈持续不断地轰炸着我的世界。
公示期结束、体检通过、领取录取通知书、入职培训……
每一张照片里,他都穿着白衬衫或崭新的制服,笑容意气风发,背景是庄严肃穆的政府大门或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配文总是充满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新征程,加油!”
“努力成为人民满意的公仆!”
“体制内,果然不一样。”
他偶尔会给我发信息,抱怨食堂的菜油太大,或者哪个老科员难相处,但更多的,是分享他眼中那个崭新世界的光鲜亮丽。
他说单位年底有丰厚的绩效,说公积金缴存比例很高,说以后分房子也有希望。
他说:“知意,你也赶紧找个稳定工作吧,别总漂着了,我这心里也踏实。”
我看着那些信息,再看看病床上需要定时服药的父亲,和电脑屏幕上永远也做不完的稿子,只能回一个“嗯”字,或者一个简单的表情。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他入职整一个月那天。
晚上十点多,我刚把父亲安顿睡下,累得几乎散架,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陈默。
这次不是语音,是一段长长的文字。
“林知意,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正式跟你说清楚,我们分手吧。”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窗外是城市的霓虹,映得我脸色忽明忽暗。
手指划着屏幕,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你人很好,对我也好,这几年我很感谢你,但现实就是现实。
我现在进入了体制内,未来的发展路径、生活方式、接触的圈子,都和你完全不同了,这种差距,不是靠感情就能弥补的。”
“你还在私企挣扎,收入不稳定,也没什么保障,将来还要负担你爸的医药费。
说句实在的,我们之间的鸿沟会越来越大。
我现在接触到的女同事,家里条件好,自身也优秀,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
“体制内外的差距,你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长痛不如短痛,对我们彼此都好。
希望你以后能找到适合你的人,再见。”
很长一段时间,我就那么站着,屏幕暗了又按亮,反复看着那几行字。
心脏的位置很奇怪,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是一种麻木的、深不见底的凉意,慢慢渗透到四肢百骸。
我没有哭,也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把那个熟悉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然后,我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几天前收到的未读邮件,来自省公务员局。
标题是:【关于提供特殊情况公务员考试补考机会的通知】。
因为父亲突发重病确需陪护而错过考试的我,在提交了一系列证明后,获得了这个珍贵的机会。
补考时间,就在下周。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火焰。
点开回复键,我敲下两个字:“确认参加。”
三个月后,省直某部门的新录用公务员公示栏里,“林知意”这个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
我的公考生涯,起步就充满了戏剧性。
或许是憋着一口气,或许是破釜沉舟的决心,从踏入单位第一天起,我就像一颗上紧了发条的陀螺。
别人不愿意接的脏活累活,我抢着干;
复杂的政策文件,我啃到深夜;
领导下达的指令,我总能想到前面。
我不是最聪明的,但我一定是那个最拼命的。
我知道背后有人议论,说我一个补考进来的,不过是运气好。
我不辩解,只是用实打实的成绩说话。
一年后,我主笔的调研报告获得了省领导批示;
两年后,我牵头负责的一项创新举措被作为典型经验在全省推广。
机遇偏爱有准备的头脑。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次高规格的座谈会上代替生病的处长进行汇报,条理清晰、数据详实、见解独到,给在场的主要领导留下了深刻印象。
恰逢单位人事调整,需要提拔一位年轻、有冲劲的副处长。
经过严格的组织程序,我,这个入职刚满两年的“新人”,被破格提拔为政策研究处副处长。
公示期结束那天,我拿着调令和任职文件,走在明亮宽阔的机关大楼走廊里,脚步平稳。
新办公室在五楼,东边朝阳,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机关大院绿化。
我放下简单的物品,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拂过光洁的桌面。
内线电话响起,是办公室主任老周热情的声音:“林处,欢迎欢迎!您的分工文件已经下发了。
另外,按照惯例,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和分管科室的同志们见个面,开个处务会?”
我看了看日程表,语气平和:“就今天下午三点吧,在小会议室。”
“好的好的,我马上通知综合科和一科。”
老周顿了顿,补充道,“一科那边,科长休假了,暂时由副科长主持工作,科里还有个今年新来的年轻人,叫陈默。”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随即恢复了更沉稳有力的搏动。
世界真小,或者说,这座城市的天,有时候就是这么窄。
“知道了。”我淡淡回应,挂了电话。
下午两点五十分,我对着办公室里的仪容镜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和盘起的长发。
镜中的女人,眉眼间褪去了两年前的青涩和惶然,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锐利与沉静。
很好。
两点五十八分,我拿着笔记本和茶杯,推开小会议室的门。
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老周立刻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迎过来。
综合科的几位同事也纷纷起身。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最后,落在靠窗那个位置上。
陈默穿着一件蓝色的Polo衫,是机关里年轻男性最常见的打扮。
他原本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脸上的表情,像一场缓慢崩塌的山体滑坡。
从最初的茫然,到辨认后的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骇然,最后定格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瞳孔剧烈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他手里那个印着单位logo的灰色保温杯,“哐当”一声,直直地砸在了光洁的瓷砖地板上。
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杯子没碎,但杯盖脱落,咕噜噜滚了出去,正好停在我的高跟鞋边。
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和地面,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
我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看其他人。
只是微微弯下腰,用指尖拈起那个还带着温热的杯盖,然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僵在原地,身体肉眼可见地开始发抖,呼吸急促,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我伸出手,将杯盖轻轻放进他冰凉颤抖、汗湿的掌心。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皮肤,那触感冰冷而黏腻。
我抬起头,迎上他惊恐万状的目光,
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属于领导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声音清晰,足以让会议室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科员,小心点。”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政策研究处副处长,林知意。以后,请多指教。”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只有窗外的知了,在不识时务地聒噪着。
我那句“请多指教”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涟漪是无声的,却重重荡在每个在场者的脸上。
老周最先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打着圆场:“哎呀,小陈这是太激动了,见到新领导手都不稳了。没事没事,林处,您坐,大家坐。”
他一边示意我坐上位,一边给综合科一个年轻科员使眼色。
那小伙子机灵,赶紧找来抹布,手脚麻利地擦拭地上的水渍。
陈默还僵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杯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不敢看我,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仿佛那木纹里藏着能让他瞬间消失的咒语。
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我没再看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将笔记本和茶杯放好,姿态从容。
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老周的介绍下,一一颔首致意。
轮到陈默时,老周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尴尬:“这是一科的陈默,今年刚转正没多久,年轻人,有冲劲。”
我微微点头,视线在他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滑了过去,如同看一件普通的办公家具。
“嗯,年轻是好。”语气平淡无波。
会议开始。
老周先简单介绍了我这个新任副处长的分工,主要是负责政策研究和一科的日常管理工作。
然后轮到我讲话。
我没有拿稿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周主任刚才介绍了情况,我就不多重复了。
初来乍到,对处里的工作还在熟悉阶段,希望在座各位同仁多多支持。
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干脆利落,看重效率和结果。
政策研究处是单位的智囊团,我们的工作质量,直接关系到领导决策的水平。
希望大家今后能恪尽职守,把经手的每一份材料、每一个数据,都做实、做细、做精。”
我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在陈默低垂的头顶上有意无意地顿了一下。
“尤其是基础工作,更要严谨,细节决定成败,态度影响格局。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因为个人原因导致的低级失误,影响整个处室的工作成效。”
这话听起来是泛泛而谈,是对所有人的要求。
但落在陈默耳中,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那颗惊魂未定的心上。
我看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微微发抖。
会议不长,主要是见面和初步分工。
散会后,众人纷纷起身。
陈默几乎是弹起来的,低着头就想往外冲。
“陈科员。”我叫住他。
他身体一僵,定在原地,慢慢转过身,依旧不敢抬头看我。
“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我语气如常,听不出喜怒,“把你们科目前正在跟进的几个重点项目进度,简单汇报一下。”
老周连忙接口:“对对,林处刚来,是得尽快熟悉情况。
小陈,你好好跟林处汇报。”
陈默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是”字。
我拿起东西,率先走出会议室。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有节奏地回响。
我能感觉到,那道僵硬的身影,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没有立刻让他汇报,而是先打开电脑,处理了几封紧急邮件。
他就那么手足无措地站在办公桌前方,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空气凝滞,只有我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过了大约五分钟,我才从屏幕上抬起眼,看向他:“说吧。”
他像是被惊醒,慌忙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夹里翻出几张纸,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
开口时,声音干涩发紧,逻辑混乱,好几次卡壳,需要低头看稿才能继续。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他语无伦次地勉强说完,我才开口,问题精准地指向几个关键数据和进度节点。
他答不上来,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凶了。
“项目进度一周一报,这是基本要求。”
我靠向椅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作为具体经办人,连核心数据都掌握不清,怎么保证工作质量?”
“对……对不起,林处……我,我回去马上整理……”他语无伦次。
“明天上午十点前,把详细的进度报告和支撑材料放到我桌上。”
我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出去吧。”
他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我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
茶水苦涩,回味却带着一丝甘甜。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完全进入了副处长的角色。
熟悉业务,听取汇报,下基层调研。
我对陈默,没有任何特殊关照,也没有刻意刁难。
分配工作任务,他和其他科员一样。
他提交上来的材料,我会仔细批阅,用红笔标出错误和逻辑不清的地方,批语公事公办,语气冷静。
但这种绝对的“正常”,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煎熬。
他试图找回一点过去的熟稔,一次下班后,他磨蹭到人都走光了,敲响我办公室的门。
“林处……不,知意……”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情绪,“我们能不能谈谈?就五分钟,我……”
我打断他,目光没有从文件上移开:“现在是下班时间,陈科员。
如果是工作问题,明天上班时间到办公室说。
如果是私事,”我顿了顿,抬起眼,眼神疏离,“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私事可谈。”
他脸色一白,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我的新手机号,深夜发来长短信,回忆过去,忏悔道歉,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哭腔。
我只回了一句:“陈科员,请注意影响,勿在工作时间及非必要场合联系领导,此号码仅用于公务,勿再发送私人信息。”
然后,将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他应该明白了,那条分手短信划开的,不仅仅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一道他无法逾越的职级鸿沟。
在这栋大楼里,我是林处长,他是陈科员。
这条界限,泾渭分明。
一个月后,单位组织一次重要的专项工作督查,我点名让他加入我的小组。
督查工作繁琐,压力大,需要频繁下乡走访。
同组的还有办公室主任老周和业务骨干小孙。
下乡的车里,我坐在副驾,他们三个坐在后排。
气氛有些沉闷,我闭目养神,听着老周和小孙偶尔低声交谈工作,陈默则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到了一个偏远乡镇,走访贫困户,查看项目落实情况。
我询问得很仔细,语气平和,但问题尖锐,直指要害。
镇村干部跟在一旁,额头冒汗。
陈默负责记录,偶尔被我点名询问具体数据,他回答得磕磕巴巴,明显准备不足。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失望,比任何斥责都让他难堪。
中午在镇食堂简单用餐。
饭后有一段休息时间,我回到临时安排的休息室。
老周跟了进来,低声说:“林处,小陈……是不是最近状态不太对?我看他今天有点魂不守舍的。”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工作状态是自己调整的,你是办公室主任,该提醒的时候提醒一下,严格要求,也是对年轻干部负责。”
老周会意地点点头:“明白。”
下午的行程更紧。
最后一个考察点是一处山区的扶贫车间,路况不好,颠簸得厉害。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大家都面露疲色。
陈默坐在车后排角落,脸色苍白,闭着眼,不知是晕车还是不舒服。
快到单位时,我忽然开口,像是随口一提:“对了,陈科员。”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我。
“上次你提交的那份关于规范内部审批流程的建议,”我语气平淡,“思路不错,但细节考虑不周,可行性有待商榷,回头把修改稿拿给我看看。”
那份建议,是他刚入职时满怀激情写的,曾兴高采烈地拿给我看,说要是能被采纳,将是他职业生涯的一个亮点。
后来我们分手,这事就搁置了。
现在我旧事重提,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他某个隐秘的痛处。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声道:“是……领导。我……我可能当时想得太简单了。”
“年轻有想法是好事,”我目光掠过他,看向窗外渐亮的城市灯火,“但要多结合实际,脚踏实地。”
车停在单位楼下,我率先下车,没有回头。
这种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压力,比直接扇他耳光更令人窒息。
它时刻提醒着他过去的背叛,更昭示着此刻他命运在我掌中的事实。
他引以为傲的公务员身份,他小心翼翼维护的前程,他的一切,都悬在一根线上,而线头,就捏在我的指尖。
我知道他在挣扎。
几次,我在走廊遇见他,他看我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恐惧,有悔恨,或许,还有一丝不甘心的、死灰复燃的什么。
他开始更努力地工作,试图用表现来弥补,或者说,赎罪。
但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无法弥合。
督查工作结束后不久,一天下午,我正在审阅一份重要文件,内线电话响起,是门卫室,说有一位姓王的女士找我,没有预约,但自称是陈默的母亲,有急事。
我皱了皱眉,陈默的母亲?她来找我做什么?
沉吟片刻,我对电话那头说:“请她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