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一层灰白阴冷的寒气,如同浸透了凉水的薄纱,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沉睡的四合院。
院里的砖地、窗棂、乃至光秃秃的树枝丫杈,都凝结着一层细密冰冷的白霜,空气吸进肺里,都带着刮擦般的寒意。
绝大多数住户尚在睡梦之中,鼾声、梦呓与这死寂的寒冷交织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沉重、蛮横且毫不客气的砸门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平地惊雷般在前院炸响,那目标,赫然便是二大爷刘海中家!
“砰!砰!砰!砰!”
那声音不是敲,是砸!
是用拳头,用尽了力气,带着一股子不容分说、摧毁一切的架势,狠狠地夯在那一扇薄薄的木门上。
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刘海中!开门!公安局的!”
紧随砸门声之后的,是一声暴喝。
那声音洪亮、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股子仿佛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肃杀之气,瞬间便将这四合院里清晨那点可怜的宁静撕扯得粉碎,片甲不留。
这动静太大了!
前院、中院、后院,几乎家家户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从睡梦中惊醒。
先是短暂的死寂,仿佛整个院子都被这声音吓呆了,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慌乱动静。
大人孩子们纷纷惊慌失措地披上还带着被窝体温的棉衣,趿拉着鞋,也顾不上寒冷,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扒在自家窗户那冰凉的玻璃上,或是将门拉开一条细缝,挤着一只只惊疑不定的眼睛,向外张望。
心跳声“咚咚咚”地擂着胸膛,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
刘海中正做着美梦。
梦里,他仿佛已经坐进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别着钢笔,手下人恭敬地喊着“刘主任”,他正意气风发地准备做报告……可这砸门声和怒吼,如同一条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梦境上,瞬间将那虚幻的荣光抽得支离破碎。
他一个激灵,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老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牙齿咯咯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只会死死抓着刘海中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他……他爸……这……这是咋了?……公安局……咋又来了?”
“谁啊?!大清早的!嚎丧呢?!”刘海中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慌,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嗓子,试图用恼怒来掩盖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披上那件旧棉袄,一边趿拉着那双破棉鞋,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
棉袄的扣子都扣错位了,他也浑然不觉。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寒风立刻倒灌进来,吹得刘海中一哆嗦。
他刚想继续发作,可当看清门外站着的阵势时,到了嘴边的骂骂咧咧的话,硬生生被冻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口倒抽的冷气。
门外,赫然站着四名身穿笔挺白色制服、表情冷峻如铁铸的警察,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为首的,还是上次那位问话的老警官,但这次,他脸上没有丝毫上次那种例行公事的平和,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刚刚磨好的刀子,仿佛能直接剜进人的心里去。
而他身后跟着的几名穿着便衣的壮硕汉子,更是目光如电,不停地扫视着屋内院外,浑身散发着一种低沉压抑的气场,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的猎豹。
这阵仗,这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吓人!
刘海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转筋。
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恼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吞噬得干干净净。
“你……你们这是……又……又有什么事?”刘海中声音发干,带着明显的颤音,下意识地想把门再掩上一点,仿佛那薄薄的门板能给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刘海中!”老警官根本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机会,厉声喝道,声音如同炸雷,在寂静的院子里每一个角落回荡,确保每一个竖起耳朵偷听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接到重大举报!现在依法对你的住宅进行彻底搜查!这是搜查令!请你立刻配合!让开!”说完,根本不给他反应和争辩的机会,猛地一挥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身后那些警察和便衣,早已蓄势待发,如同得到指令的虎狼般,立刻涌了上来。
两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试图挡在门口的刘海中,另外几人则分工明确,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径直冲进了屋内,目光如炬,开始四处扫视。
“搜……搜查?凭什么搜查我家?什么举报?我……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工人!我是院里的一大爷!你们不能这样!”刘海中又惊又怒,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听到“彻底搜查”四个字,他脑子“嗡”的一声,那些藏在箱子里见不得光的小账本如同鬼影般在他眼前晃动。
他试图挣扎,还想凭借“一大爷”的身份和“工人”的招牌再做最后的抵抗,张开双臂就想拦住往里冲的警察。
“老实点!别动!”两名身材高大、面色冷硬的警察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如同铁钳般将他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那力量之大,让他根本动弹不得,脸颊紧紧贴着粗糙冰凉的墙皮,屈辱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抖。
“他爸!你们放开他爸!”刘海中老婆哭喊着扑上来,想拉扯警察,却被一名警察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只能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啕,“没法活了!这是不让人活了啊!冤枉啊!”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四合院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死水,彻底沸腾了。
各家各户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打开了门,大人,孩子,甚至还有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都挤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惊骇、疑惑,以及一种在巨大紧张压抑下,依然顽强滋生出的、看热闹的兴奋。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在院子里嗡嗡作响。
中院,贾东旭搀扶着脸色苍白、腹部已明显隆起的秦淮茹站在自家门口。
旁边,阎埠贵一家也全都出来了,阎埠贵用力推着鼻梁上那副断腿眼镜,小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看看前院,又看看自家,仿佛在计算着这场风波会带来什么利弊。
三大妈则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后院的许大茂也探出了脑袋,脸上先是惊愕,随即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聋老太太的房门也罕见地开了一条缝,一双浑浊却透着精明的老眼,在门缝后静静观察着。
何雨柱也“适时”地推开了房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困惑”,眉头紧锁,仿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搞懵了。
他和同样被惊醒、脸上带着些许害怕神情的娄小娥一起站在门口“观望”。
他甚至还在娄小娥下意识地往后缩时,“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探出身子,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将一个关心邻居(至少表面上是)的围观者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困惑的眼神深处,是一片冰冷彻骨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戏剧上演的玩味。
此刻,警察和便衣们已经在刘海中家开始了近乎毁灭性的、地毯式的搜查。
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衣服、被褥、杂物被毫不留情地扔得到处都是。
有人拿着小锤,仔细敲打着每一块地面和墙壁,怀疑有暗格;
有人撬开了几块看起来有些松动的地板,露出下面黑黢黢的土层;
甚至连取暖的炕洞,都用长棍伸进去捅了半天,弄得灰烬飞扬。
碗橱被清空,米缸被挪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刘海中和他老婆被死死地控制在墙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家被翻得一片狼藉,如同遭了土匪洗劫。
那些平日里舍不得用的搪瓷缸子掉在地上磕掉了瓷,老伴珍藏的几块好料子被随意踩在脚下,积攒下的几百块钱钞票和零零碎碎的粮票、肉票被翻出来堆在桌上……每一样东西被粗暴对待,都像是在割他们心头的肉。
“警察同志!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我刘海中对党对国家忠心耿耿啊!我是在红旗下长大的,我根正苗红啊!”刘海中涕泪横流地哭喊着,声音因为脸颊贴着墙壁而变得扭曲模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混合着墙上的灰土,显得狼狈不堪。
他老婆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双手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声音凄厉,却很快被搜查的动静淹没。
搜查进行了约莫十几分钟,重点果然逐渐集中在了光线昏暗的里屋卧室。
一名经验丰富、眼神锐利的便衣蹲在床边,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仔细敲打着床板、地面和墙壁,耳朵贴近倾听回声。
最终,他的目光如同猎鹰发现了猎物,牢牢锁定在了那个靠墙放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褐色旧木箱子。
那箱子不大,上面挂着一把已经有些锈蚀的铜锁,表面布满了划痕和污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有心人眼里,却透着几分刻意隐藏的味道。
“这个箱子,打开!”便衣直起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手指精准地指向那个木箱。
刘海中在看到警察目光锁定木箱的瞬间,心脏就猛地一沉,当听到“打开”两个字时,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冒了出来,沿着肥腻的脸颊滚落。
那里面……那里面是他这些年私下里记的一些不能见光的小账本!
有他利用七级工和小组长的身份,偶尔克扣手下工友一点好处费、加班费的记录;
有他收受下面人为了调换轻松岗位送来的一点小孝敬,比如几包烟、一瓶酒、或者几块钱的记载!
虽然单次金额都不大,加起来也未必够上纲上线,但这要是被翻出来,他这七级工的老脸往哪里搁?
他这“道德楷模”的一大爷还怎么当?
轧钢厂里肯定要给他严厉处分!
降级、扣工资、甚至开除都不是没可能!
他辛辛苦苦维持的形象,他做梦都想要的升官之路,就全完了!
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他死死咬着牙关,因为用力过猛,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声音嘶哑发颤,带着垂死般的绝望:“钥匙……钥匙找不到了!可能……可能丢了很久了!这箱子……这箱子好久没打开了,里面都是些没用的破烂!”他宁愿背一个不配合搜查、态度恶劣的罪名,哪怕再多关几天,也绝不能让那些记载着他私心与贪婪的小账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将是社会性死亡!
“丢了?”老警官就站在旁边,一直冷冷地观察着刘海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从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到那抑制不住的颤抖,早已看穿了他的心虚。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看穿了箱子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厉声道:“撬开!”
命令一下,一名手持专门工具的警察立刻上前,那工具前端是坚硬的钢钎。
只见他熟练地将钢钎插入锁鼻与箱盖的缝隙中,用力一别一撬!
那本就有些锈蚀、并不算十分坚固的铜锁,发出了“嘎嘣”一声脆响,锁簧瞬间崩断!
箱子盖,被猛地掀开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屋子里所有的声音,包括刘海中的喘息、他老婆的啜泣、警察的脚步声,甚至院子里那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全都消失了。
一种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刘家,进而扩散到整个四合院。
刘海中在箱子被撬开的瞬间,就绝望地紧紧闭上了眼睛,浑身肌肉绷紧,等待着预想中的哗然——邻居们看到他那些小账本后的鄙夷目光、指指点点的议论,以及警察厉声质问“这是什么?”的场景。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准备磕磕巴巴地解释那只是“工作记录”、“人情往来”。
然而,预想中的鄙夷和质问并没有出现。
那诡异的、长达数秒的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他恐惧。
他疑惑地、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因为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视线颤抖着,投向那个已经被打开的箱子内部。
下一秒!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眼珠子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几乎要凸出眼眶,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刚才还要惨白,如同刷了一层白浆。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张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四肢冰冷僵硬,连颤抖都忘记了。
箱子里。
静静地躺着的,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些皱巴巴、写着鸡毛蒜皮小事的小账本!
那是一台!
他从未见过、但凭借其精密的金属外壳、复杂的旋钮、接口和天线底座,一眼就能看出绝非民用、带着明显旧式军用设备风格的金属盒子——电台!
旁边,还有一本页面泛黄、边角卷曲、用细密笔迹写满了他一个字母也不认识的日文和阿拉伯数字组合的小册子——密码本!
这两样东西,如同来自地狱的请柬,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冰冷、死亡的气息。
“不——!!!!”足足愣了两三秒,刘海中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绝望、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尖叫!
那声音尖锐得划破了凝固的空气,让院子里所有偷听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彻底瘫软下去,烂泥般向下出溜,若不是两名警察反应快,死死架住他的胳膊,他早已如同一滩没有生命的肉块般瘫倒在地。
“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啊!!”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布满了疯狂的血丝,状若疯魔,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警察的钳制,扑向那个箱子,声音嘶哑地狂吼,“陷害!有人陷害我!警察同志!老天爷作证!有人把这东西偷偷放我箱子里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啊!我连见都没见过!我发誓!我要是知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的嘶吼充满了极致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仿佛真的见了鬼,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怪事。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五官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激动而扭曲变形,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此刻,在这铁一般的“物证”面前,他的任何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如同落入沸水的雪花,瞬间消融,不留痕迹。
老警官弯腰,动作极其小心谨慎,戴上了白手套,先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泛黄的密码本,缓缓翻看了几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文和数字组合,让他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凝重。
接着,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台冰冷的、泛着金属幽光的电报机,虽然陈旧,但保存完好,关键部件并无缺损。
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重大敌情时的决绝和冷厉。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冰锥般,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狠狠刺向瘫软如泥、仍在无意识喃喃“冤枉”的刘海中,声音洪亮,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响,也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刘海中,你还有何话说?!潜伏敌特,私藏电台密码本,意图搜集情报,危害国家安全!罪大恶极!带走!”
最后两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敲响在刘海中耳边。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冤枉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刘海中彻底崩溃了,精神防线完全垮塌。
他不再挣扎,只是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被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察一左一右,如同拖死狗一样,从他那已经被翻得底朝天的家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他的哭嚎声、绝望的嘶吼声、双脚无力地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在清晨寒冷寂静的院子里刺耳地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院里所有人,前院、中院、后院,所有扒着门缝、窗户偷看的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反转惊呆了!
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空气中只剩下刘海中那逐渐远去的、不似人声的哀嚎,以及自己那因为过度震惊而变得急促的心跳声。
日本特务?电台?密码本?从刘海中床底下那个旧箱子里搜出来的?!
这……这信息量太大了!太惊悚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和想象范围!刘海中,这个平日里官迷心窍、喜欢摆架子、训斥人,但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工人、有点小心思的糟老头子,背地里……竟然是潜伏的日伪特务?!是随时可能给他们这个院子、给国家带来巨大危险的敌人?!
阎埠贵用力扶了扶因为震惊而差点从鼻梁上滑落的眼镜,看着被粗暴拖走、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的刘海中,又看了看那名便衣小心翼翼用布包好、捧出来的那个泛着冷光的金属盒子和那本泛黄的小册子,小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后怕。
他的脑筋开始飞快地转动,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并且迅速扎根、疯长:易中海失踪得不明不白……贾张氏也失踪得诡异……现在,刘海中又是敌特……这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联系?
难道……刘海中才是那个隐藏在院里的、最深最毒的幕后黑手?
他为了彻底掌控大院,当上说一不二的一大爷,或者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与敌特活动相关的目的,暗中设计,害了总是压他一头的易中海,又因为某种原因,对贾张氏下了毒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疯狂的藤蔓般在他心里缠绕、蔓延!越想越觉得可能!
越想越觉得合理!
刘海中官迷心窍,为了当官什么事干不出来?
而且他看起来莽撞,万一那都是伪装呢?
不仅是他,院里不少人的眼神都开始闪烁起来,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目光,显然也想到了类似的可能性。
看向刘海中消失方向的的目光,从最初的纯粹惊骇,渐渐多了一丝“原来如此”、“恍然大悟”,以及一种“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的冰冷意味。
仿佛刘海中被定性为敌特,反而解释通了之前所有的诡异和不安,让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恐惧依旧存在,但其中混杂了一种“拔除毒瘤”的诡异轻松感。
何雨柱将院子里众人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从震惊到恐惧,再到怀疑、联想,最后归于一种扭曲的“释然”和“认同”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他脸上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后怕”,甚至还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但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嗤笑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这个由恐惧和猜疑自发产生的、将几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强行联系在一起的“完美逻辑链”,这个意外的“联想”,倒是给他的整个计划,又加上了一层天衣无缝的、极其坚固的掩护。
没有人会再去深究易中海和贾张氏究竟去了哪里,他们的失踪,已经在这惊天动地的“敌特案”面前,变得无足轻重,并且自然而然地被归咎于“罪魁祸首”刘海中身上。
这真是一步意料之外,却又完美契合剧本的妙棋。
刘海中被带走后,公安又留下人,对刘家进行了更进一步的、细致的搜查,不放过任何一片纸屑,任何一个可能藏匿线索的角落。
最终,他们带走了刘海中家里所有被认为可能有价值的物品,包括那点可怜的家底和几百块钱的存款、零零碎碎的票证,都作为“敌特活动经费”或“可疑赃物”贴上封条,一并带走。
刘家,算是彻底被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对吓傻了的母子。
第二天,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迅速传遍了整个胡同,乃至整个轧钢厂。
刘海中被快速审判,证据确凿(电台、密码本),性质极其恶劣,被正式定性为“潜伏的日伪特务”,罪名是危害国家安全,罪大恶极,不容宽恕,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据说,就在城外的乱坟岗附近的刑场,公开执行的枪决。
一声枪响,这个官迷心窍了一辈子,最终却以这种最不堪、最耻辱的方式落幕的刘海中,结束了他可悲又可恨的一生。
消息传回四合院,又是一阵压抑的唏嘘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扭曲的“平静”。
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个把“官位”挂在嘴边、喜欢在院里摆架子、训人的刘海中,背地里竟然是如此危险的敌特分子?
再联想到易中海和贾张氏的离奇失踪,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坚定地将这三件事牢牢联系在了一起,认定了刘海中就是那个隐藏在院里最深、最恶的毒蛇,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极度的恐惧之余,也有一种“拔除毒瘤”、“拨云见日”的诡异轻松感,仿佛笼罩在四合院上空许久的阴霾,终于随着这一声枪响,散去了大半。
刘海中一死,他老婆直接跑了,家里就剩下了两个半大儿子——刘光天和刘光福。
这两个半大小子,平日里仗着刘海中的势,在院里也是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主,但现在,顶梁柱倒了,天塌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一分钱也没留下,粮食也所剩无几,两个孩子瞬间成了无依无靠、衣食无着的孤儿,总不能活活饿死、冻死在家里,那这“先进大院”的脸也别要了。
这时,新任“一大爷”阎埠贵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了,他召集全院开大会。
轧钢厂也因为此事(院里揪出敌特,也算是一件大事)特批了院里一天临时假期,处理后续事宜,也算是安抚人心。
会上,阎埠贵站在院子中央,先是痛心疾首、义正词严地批判了刘海中的“滔天罪行”,将其描述成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死有余辜,并与之前易中海、贾张氏的失踪巧妙挂钩,引导大家“深刻认识”其危害性。
然后,他话锋一转,脸上换上一种悲天悯人、顾全大局的表情:“老刘……唉,他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是——”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咱们教员也说过,要孤立和打击的只是极少数顽固不化的敌人。光天和光福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他们是无辜的,不能把老子的罪过算到孩子头上。咱们四合院,向来是团结互助的先进集体,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冻死,那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也寒了街坊四邻的心。我提议,咱们是不是趁着今天厂里给假,重新选一下院里的大爷班子?也好更好地处理后续这些事情,名正言顺地帮扶一下刘家这两个孩子,体现出我们院的温暖和纪律。”
众人听着,自然没有异议。
如今院里,论资历,论文化水平(小学老师),阎埠贵都是拔尖的,他顺理成章地被众人推举为新的“一大爷”。
何雨柱作为轧钢厂食堂副主任,年轻有为,工资高,最近在院里也颇有威信,被众人一致推举为“二大爷”。
至于三大爷的人选,阎埠贵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盘算了一下,提议道:“东旭虽然是晚辈,资历浅点,但毕竟是贾家的顶梁柱,现在贾家也困难,让他当个三大爷,也多份责任心,帮着院里分担点事,大家看怎么样?”
这提议有些意外,众人目光都看向了站在角落、一直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的贾东旭。
贾东旭本人也愣住了,抬起头,脸上是一片茫然和受宠若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仔细一想,贾东旭虽然性格懦弱,没什么主见,但毕竟是轧钢厂的正式工人,家里接连出事,给他个名头,也算是一种安抚和捆绑,让他更依附于院里,而且空出来的三大爷位置,总要有人填上,选个老实、没威胁的,也符合阎埠贵和何雨柱的利益。
众人看了看贾东旭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又看了看阎埠贵和何雨柱,也就纷纷点头,默认了。
于是,院里新的大爷班子就此确立:一大爷阎埠贵,二大爷何雨柱,三大爷贾东旭。
权力格局再次洗牌。
接下来,就是最现实的问题——刘光天和刘光福这两个半大孩子的安置问题。
两人都十几岁,不上不下,正是能吃穷老子的年纪,工作不好找,上学也晚了,放在院里白吃饭,谁家也负担不起。
何雨柱此时“适时”地站了出来,一副为院里分忧、顾全大局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阎老师,各位街坊邻居,光天和光福的工作,我去想想办法。”他故意顿了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轧钢厂后勤处那边,正好缺两个打扫卫生、清理厕所的临时工岗位。活是脏点,累点,也没什么面子,但一个月好歹有18块钱,厂里管一顿午饭。这钱,够他们兄弟俩勉强吃饭,不至于饿死了。我跟后勤的李主任还算说得上话,我去跟厂里说道说道,应该问题不大。”
18块钱!
在这年头,对于两个无依无靠的半大孩子来说,虽然紧巴,但确实是能活命的钱了!
而且还能进轧钢厂,虽然是扫厕所,那也算是正经单位,说出去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何雨柱,目光中充满了赞许和敬佩。
“柱子……不,瞧我这嘴,是二大爷!二大爷真是仗义!”
“是啊是啊,关键时刻,还是得看二大爷的!这下光天光福可算有着落了!”
“要不怎么说柱子是干大事的呢!这气度!”
连阎埠贵都连连点头,用手点着何雨柱,对众人说道:“看看!大家都看看!柱子这安排,妥帖!周到!既解决了两个孩子的生活问题,又体现了咱们院不歧视、肯帮扶的精神!就这么办吧!柱子,这事儿就辛苦你多跑跑了!”
何雨柱脸上带着“谦逊”而“敦厚”的笑容,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都是街坊邻居,总不能看着孩子饿死。我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去厂里找李主任说这个事。”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与漠然。
他当然不是真心要帮刘光天兄弟,这对兄弟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鸟,只是不想这俩半大小子失去管束后,留在院里成为不稳定因素,偷鸡摸狗,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而惹出什么麻烦。
把他们弄进厂里,放在眼皮子底下,干最脏最累、最没前途的扫厕所的活儿,既显得自己这个新任二大爷大度、有能力,又能把这潜在的麻烦控制起来。
一个月18块,饿不死他们也翻不起浪,还能博个好名声,一举多得,完美。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刘海中的时代,以一种最惨烈、最不光彩的方式,彻底落幕。
四合院的权力格局再次洗牌,表面上看,阎埠贵志得意满,坐上了一大爷的宝座,但何雨柱这个新任二大爷,凭借其经济实力、工作地位和刚刚建立的“威信”,已然隐于幕后,对整个大院的掌控力和影响力,却变得更强,更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