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沈聿那声极轻的、带着冰冷笑意的反问，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林薇的脖颈，让她几乎窒息。
代价？
她当然知道代价是什么。从他第一次提供“帮助”开始，那双隐藏在迷雾后的眼睛，就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她走投无路，等待她亲口承认无力，等待她主动将灵魂的掌控权交到他手中。
更深的依附，更彻底的透明，或许还有……她无法想象的、超出商业范畴的要求。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平板电脑屏幕上，那篇毁灭性的爆料文章下的评论还在疯狂刷新，每一条恶毒的诅咒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神经上。陈曼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警示。
不能答应。
一旦开口祈求他的“解决”，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所有试图划清的界限，都将化为乌有。她将彻底沦为他的提线木偶，所谓的“涅槃重生”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复仇？那将不再是她的复仇，而是沈聿棋局上一步无关紧要的闲棋。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林薇死死攥着手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几乎要崩溃的理智。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沈聿似乎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臣服。
几秒钟的死寂，如同凌迟。
终于，林薇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不。”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谢谢沈总好意。我的麻烦，我自己解决。”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透过无线电波，沉沉地压在林薇的心头。她几乎能想象到沈聿此刻微微眯起的眼睛，以及那镜片后骤然冷却的目光。
“很好。”
良久，沈聿只回了这两个字。没有怒气，没有质疑，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然后，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传来，林薇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幸好及时扶住了桌沿。
“你疯了？！”陈曼一步上前扶住她，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焦急，“你知道那篇文章的杀伤力吗？如果不立刻压下去，别说项目完蛋，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惹上真正的官司！税务、广电一旦介入调查，就算最后证明清白，拖也能把我们拖死！”
“我知道。”林薇喘着气，额头渗出冷汗，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但如果让他插手，我们就算赢了这一仗，也输掉了整个战争。”
陈曼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她明白林薇的意思。沈聿的“帮助”，代价太高昂。
“那现在怎么办？这篇文章传播速度太快，常规的公关手段已经来不及了！”
林薇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常规手段不行，就用非常规手段！”她走到电脑前，目光死死盯着那篇爆料文章，“它看似证据确凿，但核心是虚构和扭曲！我们有合同原件，有完整的资金流水，有清白的背景！它想引爆公众情绪，我们就用事实和更强大的情绪去对冲！”
她猛地转头看向陈曼和小雨，语速快得像子弹：
“第一，小雨，立刻把我们和陆衍等人签署的完整合同（隐去关键商业条款）、A轮融资的银行流水、以及所有演员足额收到片酬的凭证，全部扫描，做成一个清晰易懂的长图！重点标出被对方扭曲的条款，用红字注解真实含义！”
“第二，陈制片，联系所有合作过的、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媒体和自媒体人，不是发通稿，是请求他们基于事实，为我们发声！强调我们作为初创团队的不易，强调我们对抗行业恶势力的勇气！把我们之前被王思明派人捣乱的视频、照片，还有沈聿提供的那个车牌照片（打码），全部放出去！把水搅浑，把矛头引向恶意竞争！”
“第三，”林薇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闪过一丝狠厉，“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那就玩到底！把我之前让你收集的，关于星耀传媒压榨艺人、王经纪人收受回扣的黑料，挑几条最劲爆、但又不容易直接追查到我们头上的，匿名扔给那几个最喜欢挖坟的狗仔！要快，要狠！让他们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围魏救赵？”陈曼立刻领会，眼神也亮了起来，“同时进行，转移焦点，并用事实反击！”
“没错！”林薇深吸一口气，“另外，准备一份声明，措辞要强硬，直接点明这是有组织的、商业诋毁行为，我们已经报警并固定证据，将追究造谣者和幕后黑手的法律责任！态度要硬，底气要足！”
整个团队像被注入了强心剂，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网络上的舆论还在持续发酵，质疑和辱骂如同海啸。
但“涅槃”的反击，也在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地展开。
一小时后，由“涅槃文化”官方账号发布的，附有完整证据链的澄清长图，以及措辞强硬、宣布已报警的律师声明，同步上线！
紧接着，几家颇有公信力的行业媒体和自媒体大V开始陆续发文，并非一味偏袒，而是客观陈述已知事实，分析合同条款的合理性，质疑爆料文章的诸多漏洞，并首次披露了“涅槃”剧组在开机当日遭遇不明人士噪音骚扰的视频片段！
同时，关于星耀传媒和王经纪人的各种黑料，也开始在八卦论坛和小型娱记账号上悄然流传，虽然暂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但足以分散一部分火力和注意力。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网络舆论的风向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等等……看完了澄清，好像那份合同没爆料说的那么吓人啊？分成比例对新人来说挺合理的。】
【资金流水很清楚啊，就是正常的A轮融资，哪来的黑钱？】
【开机那天真被人捣乱了？视频不像是假的……细思极恐！】
【这是被搞了吧？肯定是动了谁的蛋糕！】
【支持报警！揪出幕后黑手！】
虽然依旧有大量的水军在带节奏，辱骂依旧存在，但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路人站出来理性分析，表示观望，甚至转而支持“涅槃”。
最让林薇感动的是，陆衍和他的家人，以及剧组其他新人演员，竟然主动联系她，表示愿意站出来，用自己的账号发声，证明“涅槃”的清白和对他们的尊重。
“林导，我相信你！”陆衍在电话里的声音坚定而真诚，“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他们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团结！”
这种来自团队内部的信任和支持，比任何外部援助都更让林薇感到温暖和力量。
舆论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分，虽然远未平息，但那篇爆料文章带来的毁灭性冲击，已经被成功遏制住。舆论从一边倒的谩骂，变成了激烈的争论和质疑。
“涅槃”没有被一击致命，顽强地挺过了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击。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眼神里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加坚定的斗志。
“我们……撑过来了？”小雨揉着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暂时。”陈曼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依旧凝重，“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总觉得，这次的手段，不像星耀的风格，太……老辣，太一击致命。”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她也早有同感。
不是星耀，不是王思明，那会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和恶意，要如此置她于死地？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了沈聿。
是他吗？因为她的拒绝，所以换了一种更冷酷的方式，来让她明白违背他意志的代价？
还是……另有其人？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来自那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爆料秦浩用的匿名小号。
发信人，竟然是那个她之前联系过的、专门挖边角料的小娱记。
信息内容，让林薇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姐！出大事了！你之前让我盯着的秦浩和苏晴，有猛料！】
【我拍到他们昨天深夜一起进出医院的妇产科！苏晴好像……怀孕了！】
【但这还不是最劲爆的！】
【我蹲到今天早上，发现……发现沈聿沈总的车，也出现在那家医院附近！虽然没拍到他本人，但那辆车牌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他常坐的那辆！】
【我的天……这关系太乱了！这料我不敢爆啊！姐，你说这怎么回事？！沈总怎么会……】
后面的文字，林薇已经看不清了。
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秦浩和苏晴……怀孕？
沈聿……出现在同一家医院附近？
这怎么可能？！
沈聿和秦浩苏晴……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联系？！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意识——
难道……前世她的死亡，背后并不只有秦浩和苏晴？
那双将她推下楼顶的手，难道……并不止一双？！
巨大的寒意和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从地狱深处伸出，瞬间将她紧紧缠绕，拖向无底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