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毫无光华，甚至看起来钝拙不堪。然而，在江寒灵海境灵力的全力灌注下，尽管灵力依旧如石沉大海，在他滔天怒火与急迫心情的催动下，这一剑竟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噗嗤！”
一声闷响！
出乎江寒的意料，那看似无用的锈剑，竟如同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斩入了那只海怪坚硬的鳞甲，直接将其半个脑袋削了下来！
蓝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那海怪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瞬间毙命，瘫软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只海怪和秦无夜都愣住了。
秦无夜猛地抬头，看到持剑而立、满面寒霜的江寒，眼中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
有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戒备？
“江寒？你……”秦无夜的声音沙哑虚弱，带着疑问。
另外两只海怪被同伴的死亡激怒，嘶叫着放弃秦无夜，同时扑向江寒。它们的速度极快，爪牙闪烁着寒光。
江寒此刻心乱如麻，对秦无夜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但眼前的海怪是确凿的威胁。
他冷哼一声，身形晃动，避开一只海怪的扑击，同时反手一剑，再次精准地刺入另一只海怪的眼眶！
锈剑的锋利远超想象，轻易洞穿了其头颅。
最后一只海怪从背后袭来，江寒仿佛背后长眼，侧身旋踢，蕴含灵力的一脚狠狠踹在其侧腹。
海怪惨叫一声，横飞出去，撞在礁石上，筋骨断裂，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转眼间，三只灵海境左右的海怪便被解决。江寒持剑而立，锈剑剑尖滴落着蓝绿色的血液，他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倚着礁石、喘息不止的秦无夜。
沙滩上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秦无夜粗重的喘息声和海浪声交织。
江寒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收起剑。他死死盯着秦无夜，声音冷得像是要掉出冰渣：“怎么回事？清璃……是谁干的？”
秦无夜听到“清璃”二字，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极度艰难。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和深深的悲恸，他看向江寒，声音破碎不堪：“……我们……被袭击了……雾散了一些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可怕的气息锁定……还没来得及警告清璃……一道黑影……快得不可思议……”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金色的血沫。
“那黑影……直接攻向清璃……我……我试图阻挡……”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但根本没用……他的力量……太恐怖了……纯粹毁灭的雷火之力……我甚至没看清他的样子……只一击……清璃她就……”
秦无夜的声音哽咽，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我被那黑影的余波震飞……重伤昏迷……醒来时……就在附近……只看到清璃她……”他痛苦地摇头，“我想去找她……确认……但这些该死的海怪就围了上来……”
他的叙述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听起来不似作伪。
江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果秦无夜所说为真，那凶手是一个实力远超他们想象、速度快到极致、掌握恐怖雷火之力的神秘黑影？
“那这又怎么解释？”江寒指着秦无夜身上还在渗血的金色伤口，以及周围打斗的痕迹，“你身上的伤，和清璃的致命伤，根本不同！”
秦无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的海怪尸体，惨然一笑：
“不同？当然不同……那黑影的力量层次，岂是这些蝼蚁般的海怪能比？我这些伤，一部分是抵挡黑影时被其力量边缘擦伤，大部分则是后来与这些闻着血腥味赶来的海怪搏杀所致……咳咳……”
他再次咳血，气息更加萎靡：“我知道你怀疑我……江寒……换做是我……恐怕也会怀疑……但我秦无夜……纵死……也绝不会对同伴下手！更不会……伤害清璃！”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被冤枉的屈辱和极致的情感。
江寒沉默了。他紧紧握着锈剑，内心在天人交战。
秦无夜的伤势做不得假，他的痛苦似乎也发自肺腑。他那份属于天骄的骄傲，在此时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难道真的错怪他了？
可是，那滩金血和衣角，又恰好指引自己找到他，这未免太过巧合？而且，那黑影为何只杀洛清璃，却只是击伤秦无夜？为何不杀他灭口？
太多的疑点无法解释。
“那黑影……有何特征？朝哪个方向去了？”江寒压下心中的纷乱，继续追问，目光依旧锐利。
秦无夜艰难地摇头：“太快了……我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夹杂着暗红色的雷光……气息……阴冷又暴烈……至于方向……”他努力回忆着，指向与海岸线平行的另一个方向。
“似乎是……往那边去了……但我不确定……”
他指的方向，与江寒追踪血迹而来的方向并不相同。
江寒盯着他看了许久，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但除了痛苦、虚弱和一丝被怀疑的愤怒外，他看不到别的。
腰间的锈剑安静下来，不再嗡鸣。手背上的龙鳞印记也温顺地潜伏着。
此刻，他没有证据证明秦无夜是凶手，同样也没有证据完全洗脱他的嫌疑。
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弥合。尤其是以洛清璃的死为代价。
江寒缓缓收起了锈剑，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疗伤丹药，递给秦无夜。
“先疗伤。”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已暂时压下。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内讧毫无意义。秦无夜是重要的战力，也是重要的……嫌疑人。留在身边，或许更能看出破绽。
秦无夜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丹药服下，开始运功疗伤。
江寒守在一旁，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望向秦无夜所指的黑影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向洛清璃殒命之处，眼神愈发深邃。
浓雾散尽，月光清冷，照亮了沙滩上的血迹、尸体和两个各怀心事、隔阂已生的少年。
北海的夜，更深了。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揭开一角。
江寒背对着秦无夜，面朝漆黑的大海，手中的锈剑握得死紧。海风带来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迷雾与冰冷。
秦无夜的说辞似乎合情合理，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残留的气息也做不得假，远非寻常修士或妖兽所能及。但为何偏偏是清璃？
那黑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随机杀戮，还是早有预谋？
他低头看向手背，那龙鳞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微光。这来自深海龙宫的至宝，与今晚的袭击，与那神秘的黑影，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残魂指引他取得此物，是否也预料到了随之而来的灾祸？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脑海，沉甸甸地压着。他看了一眼闭目疗伤、脸色苍白的秦无夜，那份属于村子里的天才的傲气此刻已被虚弱和悲恸取代。
江寒强迫自己压下即刻逼问的冲动，现在并非时机。真相如同隐藏在北海浓雾后的礁石，唯有耐心与实力，才能避免撞得粉身碎骨，并最终将其探寻清楚。
他收回目光，将全部的警惕提升至顶点，不仅防范着可能再度出现的海怪或那神秘黑影，也同样戒备着身后那位刚刚并肩作战、却又疑点重重的同伴。漫长的夜，在猜忌与伤痛中，缓缓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