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知黎趁着课间休息,直接溜出了学校。

课表她看过了,都是些之前上过的理论课,听得耳朵起茧,不上也罢。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市区最大的那家美术用品店的名字。

本来想让家里的佣人替她来买的,但是想了一下江羡舟的死样子,估计还是得她亲自干这个事儿才行。

店里的空间巨大,空气中混着松节油、亚麻籽油和高级画纸的气味。琳琅满目的颜料和画具,从几十块钱的学生练习套装,到用玻璃柜锁起来的标价几万块的专业级材料,应有尽有。

沈知黎站在一排排高大的货架前,看着那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颜料和画笔,陷入了沉思。

一个挂着职业微笑的店员走了过来。

“小姐,需要帮忙吗?”

沈知黎点了下头,目光从那些五光十色的瓶瓶罐罐上收回。

“我想买一套专业级的油画用具,最好的那种。”

店员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

“我们这边有几个进口品牌,质量都很不错……”

沈知黎直接打断她:“那就把你们店里最贵的给我配一套。”

店员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真诚。

“好的,您稍等。”

半个小时后,沈知黎拎着几个印着烫金logo的大购物袋,走出了美术用品店的大门。

手臂被坠得微微发沉。

这重量,是她为江羡舟那个被埋没的爱好,投下的第一笔真金白银的赌注。

她记得,他是在功成名就了之后才重新提起画笔的。

那怎么行?

他的画分明很有艺术价值,就连她那个眼光挑剔到刻薄的姑姑也赞不绝口。

还是早点画吧。

早点画,早点成功。

江羡舟那个爸,也能早点让他回家过年。

沈知黎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精致的表盘上,时针已经悄然滑向了中午。

她把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出租车的后备箱,然后坐进后座,报了青衫公寓的地址。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沈知黎靠在椅背上,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绿色软件。

她和江羡舟的聊天界面,依旧干净得过分。

除了她单方面发出的那几条消息,再无其他。

沈知黎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中午有空吗?】

发送。

屏幕上没有任何回应。

沈知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很好。

又开始跟她装死了是吧?

现在他装死,以后等他求着要的时候,她也在床上装死。

等他哑着嗓子,汗流浃背地问她爽不爽的时候……

她就打个哈欠,问他完事了没,她明天约了姐妹做指甲。

天杀的江羡舟。

沈知黎磨了磨后槽牙,将那些没羞没臊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直接按下了语音通话。

铃声响了三声,通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沈知黎面无表情,再拨。

又被挂断。

第三次。

这一次,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但那边没有说话。

听筒里只传来一片安静的背景音,隐约能听见远处走廊里学生们的嘈杂和嬉笑声。

沈知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我买了点东西,中午去你公寓放一下。”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江羡舟的声音。

“你买真理了?”

沈知黎:“……?”

她微笑着开口:“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那你买了什么?为什么放我那里?”

“我没问你的意见,所以我也不用回答你。”

江羡舟的眼睛暗了暗。

又是直接通知他?

“你没有密码。”

“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来问你密码的啊。”

沈知黎的语气十分坦荡,好像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无可奉告。”

“你不说我就直接砸开,你选。”

沈知黎理直气壮得很。

砸门这种事,她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

江羡舟沉默了。

半晌,他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

“1027。”

沈知黎愣了一下。

1027。

十月二十七日,江羡舟母亲的生日。

她记得这个日子。

前世,江羡舟每年这天都会去墓园,一个人坐一下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她陪他去过几次,看着他蹲在那块简陋的墓碑前,手里攥着一束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沈知黎回过神,语气正经了些。

“知道了。”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黑掉,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沈知黎垂下眼,胸口微微起伏。

唉。

别想了。

现在想这些没用。

她要做的,就是让江羡舟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蹲在那块冰冷的墓碑前,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

出租车很快停在青衫公寓楼下。

沈知黎付了钱,拎着那几个沉重的购物袋下了车。

她仰头看了眼这栋小巧的公寓楼,灰扑扑的外墙上,还贴着几张褪了色的小广告。

和她住的那栋金碧辉煌的别墅,简直是两个世界。

沈知黎皱了皱眉。

江羡舟那个爸还真是奇怪,既然认了他,干嘛不接回家?

就算养在外面,起码也给他住个好点的地方吧?

她提着东西走进楼道,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公寓没有电梯。

沈知黎:“……”

看着手里的几个购物袋,再看看那昏暗的楼梯,她彻底无语了。

“天杀的江羡舟,你最好给老娘记住。”

沈知黎骂了一句,然后咬着牙,开始愚公移山。

踩着高跟鞋爬到三楼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眼冒金星,手臂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江羡舟住在三楼最靠里的那一户。

沈知黎站在门前,输入密码。

滴的一声,门锁开了。

沈知黎叹了口气:“谢天谢地,这个破地方居然愿意给他安个密码门。”

她推开门,走进了自己江羡舟年轻的时候居住的地方。

客厅很小,只有十平米,摆着一张旧沙发和一张小茶几,墙皮有些微微泛黄。

但很干净。

干净到有些过分。

没有一点灰尘,没有一丝杂物,连茶几上都摆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