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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陆靳言没有回来。
这是发生冲突时,他惯用的方式。
没有解释,更不会有道歉,只是冷着。
让我在内耗中自我怀疑,溃不成军。
随后,他只轻飘飘哄一下,我们就会和好。
可我会痛苦,只是因为爱他。
如今我不在乎了。
还是收拾了一下行李,满屋子都是我亲手布置的情侣用品,真正属于我的东西,竟少得可怜。
原来我已经有这么久,没有做自己了。
春节假期过去,我正式去学校辞职。
办公室主任痛快地签了字:“要回沪市了?你和陆教授好事将近了吧。”
我摇头:“一个人回去。”
主任笑起来:“别瞒了,陆教授已经申请下企业挂职了,去的是沪市荣盛总部。家属也可以安排工作,申请表他都交了,可不就是为了你?”
“说起来,你一个名牌大学生,背井离乡不说,还屈尊在办公室打杂,实在是委屈了,好在要苦尽甘来了。”
我愣住了。
陆靳言从未跟我说过这件事。
如今的大学生凤毛麟角,我本也可以和他一样,有一番作为。
可他说两个人总有一个要更顾家一点,于是我便成了这个人。
当他成为学界小有名气的陆教授时,我不过是高校里的一名行政。
足够顾家,也足够埋没自己。
陆靳言要带的家属,应该不是我。
但我没有解释。
主任有句话是说对了,以后的日子,是苦尽甘来。
晚上,办公室的同事在国营饭店为我践行。
散场时,我微醺地穿过走廊,听到熟悉的声音。
包间半敞的门内,陆靳言脸上带着酒意,指尖夹一支烟,明灭之间,神色复杂。
“后悔不带许筠走?不会。”
“最初申请下企业,确实是为了她。这些年她为我跟家里决裂,我知道她也不好受,想着便陪她一起回沪市吧。”
“可淑雅一开口,我没办法拒绝。”
他的兄弟直摇头:“你就没想过,淑雅这么多年都不接受你,等去了沪市,你们就更没机会了。”
陆靳言喉间滚动,自嘲一笑:“人生总要全力以赴一次。最后一次,如果淑雅还不接受我,那我就死心,好好跟许筠结婚过日子。”
我的掌心不觉掐出痛意。
其实温淑雅刚回国时,我以为自己不会输的。
她不过是他的一场梦,我却陪了他许多年,那些付出和回忆,都是我的底气。
可原来,他从未从这场梦中醒来。
只是他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永远在原地等他。
“许筠?”温淑雅从洗手间方向走过来,眼底罕见带着警惕。
“你是不是知道了?没用的,家属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这个机会我势在必得。”
我明白了前因后果。
温淑雅肯花功夫陪他若即若离,暧昧不断,原来看上的,是他身上这点价值。
只是我仍不理解。
“既然你只是利用,从未喜欢过他,又何必向我证明他对你有多好?”
她曾一次次对我挑衅和示威,其实没必要。
她抱着双臂,轻笑一声:“只是觉得,就算我不要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用得太舒服。”
我忽然觉得可笑。
陆靳言何尝不是另一个我,真心错付这么多年,却只被当做一个东西。
转身要走时,她挡住去路。
“就像现在,我也不想他带着对你的愧疚离开。”
温淑雅忽然用力地双手击掌,发出清脆响声,随即惊叫一声。
陆靳言几乎是立刻冲了出来,狠狠将我推开。
“你女朋友好像对工作调动的事有点不满。”她捂着分毫未伤的脸。
我的头撞在墙上,抬手一抹,竟摸到了血。
可他眼底只有沉沉怒意。
“啪!”
在他开口质问前,我扬手一巴掌打上去:“刚才不是我,但现在是。”
我的血,胡乱印在他脸上。
像极了我们早已一地狼藉的关系。
“许筠,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泼妇。”
陆靳言偏过头来,脸色铁青。
“不是说分手吗,我答应了。所以我带谁走,你无权过问。”
“这次我不会哄你了,有本事别哭着求我和好。”
他瞪我一眼,扶着温淑雅进入包间,狠狠关上门。
“砰”的一声,隔绝出两个世界。
没想到我们的最后,是这么不体面的收场。
我缓缓转过身,朝反方向走去。
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带心脏都莫名地疼。
好在,再痛再难堪的伤,也总会愈合,总会过去。
当晚,我乘上特快列车,踏上久违的回家路。
以陆靳言的心气,我想他不会再找我。
我们会这样,彻底从彼此的世界淡出。
却没想到一周后,BB机上他主动发来消息。
【777,123】
代表的是“有急事,请回电。”
我一直忙到晚上才看到这条消息,顺手拨了电话过去。
听见我的声音,他仿佛松了一口气。
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这次这么倔,宁愿自己躲起来哭,也不联系我了?在做什么?”
我只淡淡答:“刚订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