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夏觉得有些气闷,闷的眼眶发酸。
同样的话,她从小听到大。
所有人都信时思淼的好,却没人信她的坏。
在家人面前她玩不过时思淼,在这个放在身上的男人面前好像也是。
曾经那个说一定会义无反顾站在她这边的人,已经和她的父母做了同样的决定。
在床上坐到了凌晨三点,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贺凌安的名字。
时夏静静的看着,头一次没有立刻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没打算放过她,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就打了过来,好似只要她不接,他就能一直打。
时夏最终还是划开接听,眼底的情绪隐在黑暗里。
“来兰亭接我。”男人清冷的嗓音裹挟着嘈杂的背景音,一如既往的命令。
时夏沉默两秒:“好。”
八年了。
她早已习惯了贺凌安的随叫随到,习惯了他深夜离开的背影,也习惯了他偶尔盯着她脸时,偶尔施舍般的温柔。
可今天,她却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车缓缓停在娱乐会所前,时夏出了电梯,找到了贺凌安的包间。
包厢门没关严,笑声和歌声泄了出来,还有一大堆起哄的声音。
时思淼穿着蛋糕裙正对着贺凌安唱歌,嗓音甜美。
贺凌安穿着衬衫恣意慵懒的靠着沙发,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里面冷白的锁骨,他屈着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还握着一个酒瓶。
那双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凤眸此刻竟也盛满了柔情,眼底的爱意毫不掩饰。
时夏看着他这幅神情,失神了好久。
直到时思淼唱完歌,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贺凌安身边。
男人张开双臂让她扑到怀里,周围几个朋友的欢呼声瞬间炸响。
“还得是我们时二小姐啊!”
“哈哈,这白月光回来了果然不一样,平时怎么没见你对时夏这么温柔?”
贺凌安嘴角挂着笑,轻轻揉着时思淼的发顶,嗓音带着微醺的懒散:“少胡说了。”
“凌哥,时夏都不在你就别装了吧,当年思淼出国,你转头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时夏身上,这么多年,连乖巧程度都调/教的一模一样!”
“就是啊,谁不知道时夏就是思淼的替身啊哈哈哈哈。”
包间里的人哄堂大笑,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那只放在门把上骨指泛白的手。
时夏僵硬的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替身。
原来这八年,她就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原来贺凌安总是喜欢盯着她的脸发呆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时思淼。
原来她自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
贺凌安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只是过渡,只是消遣......
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缓慢的割开,时夏张了张嘴,喉咙里溢满了铁锈味。
忽然她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那她这八年又算什么呢?
她僵硬的转身,打开走廊的窗户,就是濒死的人忽然找到了新鲜空气,大口大口的喘/息。
垂在身侧的手但是无法抑制的发抖,她强忍着,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白色药瓶,倒了两颗出来,没喝水,直接送进来嘴里。
药片卡在喉咙里,苦味都顺着舌根蔓延。
她捂住脸,眼泪又从指缝里溢出来,参杂着她极力想吞下的呜咽。
直到听到包厢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才抖着发麻的手重重的抹了一下脸和跌落在额前的发丝,仅存一丝体面。
“姐姐?”
诧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思淼像是被烫到似的,连忙松开了和贺凌安十指相扣的手,惶恐的解释。
“姐姐你别误会呀,凌安哥哥就是怕我一个人太无聊,所以把我喊过来一起玩......”
她柔柔弱弱的咬住唇,看起来很是无辜:“凌安哥哥可是我未来的姐夫呢。”
时夏又缓了一会儿,才僵硬的、机械的转身,然后她听到贺凌安透着冷意说:“我和她只是同事。”
这句话像是一柄最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扎进时夏的心里。
时夏抬着血红的眼看着男人的脸。
八年的时间。
换来的是......就是同事?
果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往哪里捅刀子最深、最痛。
眼泪不争气的顺着刚才的泪痕漫下来的那一刻,时夏背过身去,独自往外走。
“凌安哥哥,姐姐肯定生气了,你快去解释呀......“
“不用解释。”贺凌安言辞简短:“我和她本来就没关系。”
气氛凝固,耳边好似错觉似的,依稀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时夏做回到车里没多久,贺凌安拉着时思淼也过来了。
两个人坐在后座。
门关上的那一刻,贺凌安说:“先送思淼回去。”
时夏没动。
贺凌安不耐烦:“又哪根神经搭错了?”
“贺凌安。”时夏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我是你们的司机吗?”
车内的空气陡然凝固。
贺凌安咬肌鼓动,眼神也跟着冷了下去:“我作为你的师父以及律所的老板,安排你有什么问题?”
“凌安哥哥......”时思淼怯生生的插话:“你们两个别吵架,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虚伪做作的表演真是令人作呕。
时夏忽然笑了。
她直接扒瞎车钥匙扔到了贺凌安的怀里:“不用了,我走。”
然后,开门下车。
贺凌安也没客气,坐到主驾驶后,直接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时夏的脚步顿住了,亲眼看着车尾灯离她越来越远。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她仰头,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贺凌安的那天。
他举着黑伞走来,她的世界雪停了。
他说:“哭没用,反抗也没用,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
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变成了雷厉风行的女律。
也赢得了他的赏识,他偶尔的温柔,还有他身边的位置。
可这一切,都是偷来的。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淌进衣领。
她想。
八年的执念,也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