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晨曦并没能驱散弥漫在木屋里的凝重。阳光斜照进来,在堂屋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李慕雪顶着两个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显然一夜未眠。她看到阿奕和夜凰脸上的疲惫,以及胡笙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冷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去厨房生火准备早饭,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手轻脚。

早饭的气氛比昨晚更加压抑。粥碗端上来,却没人有胃口。夜凰吃得很快,眼神时不时扫向窗外,仿佛在计算着阳光的角度和阴影的长度。阿奕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胡笙那句“他们还在”。

胡笙放下碗筷,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今天不出门,所有活动在院内。”他起身,走到墙角,开始默默地打磨他那把常用的柴刀。磨刀石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声音像是一种无形的宣告,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绷紧。

阿奕看着胡笙专注磨刀的侧影,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子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理菜地,而是拿起了昨天用过的那根木棍。她回忆着夜凰戒备时的姿态,回忆着胡笙行走山林的步伐,开始笨拙地练习如何更稳地握棍,如何更快速地移动脚步。她知道自己力量不足,技巧更是谈不上,但此刻,任何能增加一丝自保能力的努力,都好过坐以待毙的恐慌。

李慕雪洗完碗,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着阿奕在那里挥汗如雨地练习,她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石头上、闭目眼神但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夜凰,最后目光落在堂屋里磨刀的胡笙身上。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无力感和恐惧深深攫住了她。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回到屋里,从背包里翻出那本笔记本和指南针,趴在桌上写写画画,试图用她熟悉的方式——分析和记录,来对抗内心的慌乱。她画下谷口的地形,标记出可能的观察点和潜入路径,尽管这些在真正的危险面前可能毫无用处,但至少能让她感觉自己在做些什么。

夜凰将阿奕的努力和李慕雪的无措都看在眼里。她心中冷笑,临阵磨枪,有什么用?真正的厮杀,靠的是千锤百炼的本能和刻入骨髓的技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阿奕,至少有种不肯认输的劲头。她自己的伤在胡笙的药物和自身运功调息下,好了不少,但距离恢复战斗力还差得远。她必须尽快想办法,无论是谈判,还是……寻找其他出路。

胡笙磨好了柴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没有停下,又开始检查院门的门栓,加固窗户的插销,甚至将一些晒药的竹匾巧妙地堆放在院墙下,形成障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却带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迫感。

做完这些,他走到药圃,采了几株气味浓烈的草药,捣碎后,将汁液涂抹在院墙根部和谷口缝隙的入口处。

“这是什么?”阿奕停下练习,忍不住问道。

“一些小家伙不喜欢的气味。”胡笙头也不抬地回答,“能防蛇虫,也能让某些靠嗅觉追踪的‘东西’绕道。”

阿奕心中一动,默默记下那几种草药的样子。

整个上午,山谷里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即将到来的未知做着准备,或者说,心理建设。

中午,胡笙简单做了点吃的。饭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阿奕、李慕雪和夜凰叫到堂屋。

“听着,”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果,我是说如果,情况失控,我让你们走,你们就立刻从屋后那条小路往山里跑,不要回头,不要管任何东西,一直跑到看到三棵呈品字形生长的老松树,树下有个隐蔽的石洞,进去躲着,天亮前不要出来。”

他详细描述了小路的特征和老松树的位置,甚至画了个简易的地图。

“记住路线。”他盯着阿奕和李慕雪,尤其是李慕雪,“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然后,他看向夜凰:“你的去留,自己决定。但别把麻烦引到她们身上。”

夜凰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我有数。”

胡笙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条退路的交代,像最后一块拼图,将危机的实感彻底砸在每个人心上。连李慕雪都明白,胡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阿奕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胡笙冷静地安排着一切,看着这个收留她、教她生存的男人,独自承担着最大的压力,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涌动。是恐惧,是不甘,还有一种……不想再只是被保护的冲动。

夕阳再次西沉,天色渐暗。无形的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谷外的阴影里,似乎有目光,正冷冷地窥视着这片最后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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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