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澈冰冷的声音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回荡,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穿透了喊杀声与哀嚎声。

“下一个。”

这简短的三个字,配合着他刚刚一拳轰裂裂蹄兽头骨的恐怖景象,形成了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剩下的那头裂蹄兽,动物本能让它感受到了远比死亡更深的恐惧,它发出一声呜咽般的低吼,竟然后退了几步,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不敢再上前。

而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黑旗团匪徒,更是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烟尘中、拳头滴落着不知是自身还是兽血的身影,看着他身旁那个如同幽灵般致命、刚刚徒手挡住裂蹄兽冲击的少女,又看了看地上那头正在快速干瘪、失去生命气息的同僚战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怪……怪物!”

“他不是人!快撤!”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黑旗团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残存的匪徒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和掠夺,争先恐后地向着被炸开的缺口亡命奔逃,甚至为了争夺逃命的通道而互相推搡、踩踏。

疤熊抓住机会,怒吼着带领护卫队发起了反击,痛打落水狗,将更多的匪徒留在了这片染血的土地上。

当最后一名黑旗团匪徒的身影消失在缺口的黑暗中,零星的枪声也渐渐停歇,站台镇西侧入口附近,只剩下满目疮痍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胜利了。

但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护卫队伤亡近三分之一,掩体被摧毁大半,地面被鲜血和粘液浸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场中央那个略显孤寂的身影上。

林澈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吞噬裂蹄兽带来的庞大能量正在体内奔腾、融合,强化着他的身躯,【骨甲强化】(微弱)和【力量爆发】的特性正在缓慢稳定下来。但与之相对的,是精神上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裂蹄兽狂暴混乱的记忆碎片还在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对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看向他的、混合着敬畏、恐惧、感激的复杂目光,都产生了一种短暂的隔阂。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看着外面的一切。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夜。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手上还沾染着敌人的血迹。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幽绿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质疑,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确认。她在确认他是否还是“林澈”。

手腕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夜坚定的目光,像是一道锚,将林澈有些飘忽的意识重新拉回了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的混乱,对夜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林……林澈兄弟……”疤熊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有些拘谨。他看着林澈,眼神复杂,之前的不屑和敌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强者的敬畏,以及一丝后怕。“这次……多亏了你。”

扳手也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和后怕交织的表情:“我的老天!林老弟!你刚才……你那一拳……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裂蹄兽啊!你的手没事吧?”他抓起林澈的手仔细查看,发现除了有些发红和轻微的骨裂(正在吞噬能量下快速愈合),并无大碍,更是啧啧称奇。

林澈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一种……特殊的能力,代价不小。”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移话题道:“伤亡情况怎么样?缺口必须立刻封堵,黑旗团可能会卷土重来。”

疤熊立刻反应过来,恢复了护卫队长的职责,开始指挥人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抢修工事。

很快,老烟斗也在几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下赶到了现场。他看着眼前的惨状,脸色阴沉,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林澈时,那阴沉中又透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精光。

他走到林澈面前,郑重地说道:“林澈先生,站台镇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的功绩,所有镇民都会铭记。”

“分内之事。”林澈平静地回答,“我们现在是盟友。”

老烟斗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错,是盟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消耗很大,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疤熊。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将承诺的额外酬劳送到你的住处。”

林澈没有推辞,他的确需要时间和安静的环境来消化吞噬带来的影响和稳定新增的力量。在夜无声的陪伴下,他离开了这片血腥的战场,回到了那个简陋却难得的隔间。

……

隔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血腥气。

林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闭上了眼睛。他开始仔细感受体内的变化。

吞噬裂蹄兽带来的能量远超以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密度、骨骼强度都有了显著的提升。皮肤下层似乎多了一层极其细微、却韧性十足的网状结构,应该就是临时的【骨甲强化】。而【力量爆发】更像是一种被动增幅,让他的基础力量上了一个台阶。

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也更明显。裂蹄兽那种狂暴、嗜血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影响他的情绪。他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去压制、去纯化这些外来的意识碎片,确保自我不被污染。

“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吗?”林澈在心中默念。每一次吞噬,都是一次与深渊的对视,都是在人性的边缘行走。

夜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拿出那块幽蓝色的荧光石放在地上,然后开始默默地擦拭着她的骨刺,清理上面的血污。她没有打扰林澈,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陪伴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夜瞬间警觉,骨刺握在手中。

“是我,扳手。”门外传来扳手压低的声音。

夜看向林澈,林澈睁开眼,点了点头。夜这才起身,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扳手端着一个托盘挤了进来,上面放着比平时丰盛得多的食物——一大块烤地下鼠肉、两个烤蘑菇、甚至还有一小杯浑浊的、似乎是自酿的酒精饮料。

“嘿嘿,林老弟,饿了吧?这是镇长特批的,给你补补身子。”扳手将托盘放在小桌上,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和难以抑制的好奇,“那个……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新的‘知识’?”

他显然还对林澈那匪夷所思的能力念念不忘,试图从科学(或者说他理解的科学)角度去解析。

林澈拿起那块烤鼠肉,咬了一口,肉质粗糙,但热量充足。“还好,需要时间适应。没有新的知识,只是……力量变强了一些。”

扳手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慢慢来!你现在可是我们站台镇的‘秘密武器’了!嘿嘿,看以后黑旗团那帮杂碎还敢不敢来!”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外面的情况:缺口已经被临时堵上,伤员得到了安置,镇子里正在统计损失,气氛有些压抑,但也因为林澈的力挽狂澜而多了一丝希望云云。

临走前,扳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林老弟,镇长让我提醒你,最近……稍微低调一点。你的能力,太过惊世骇俗,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没有明说,但林澈明白他的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接下来的几天,站台镇进入了紧张的战后恢复和戒备状态。林澈和夜没有再接到具体的任务,老烟斗似乎有意让他们暂时远离众人的视线。

林澈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隔间或扳手的工作室里,一边稳固新增的力量,压制吞噬的副作用,一边继续尝试与“基石”沟通。他发现,随着自身力量的提升和精神力的锤炼,他与基石之间的共鸣似乎更加清晰和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无法窥探其内部奥秘,但那种浩瀚古老的感觉越发明显。

夜则依旧保持着她的习惯,昼伏夜出,如同站台镇的暗影守卫。她带回的消息显示,黑旗团在遭受重创后似乎暂时偃旗息鼓,外围的巡逻队没有再发现他们的大股活动迹象。但一些零星的、陌生的窥探痕迹,开始出现在更远的隧道中,不像是黑旗团的风格。

这天深夜,林澈正对着基石静坐,试图捕捉那一丝玄妙的联系。夜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外出巡视。

然而,这一次,她回来的比平时要早很多。

“吱呀——”隔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澈从冥想中醒来,看向门口,却不由得一愣。

夜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一丝,她的右手手臂上,多了一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划伤!伤口边缘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流淌出的血液也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紫色。

“你受伤了?!”林澈猛地站起身,心中一紧。以夜的身手和警觉,能让她受伤,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夜靠在门框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向隧道深处的方向,然后用沾着血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艰难地画出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那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骷髅眼睛**。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带着一丝林澈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惊悸。

“不是……黑旗团……”

她沙哑的声音,因为受伤和某种情绪而更加艰涩。

“是……‘公司’的……‘清道夫’……”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