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本印着明星笑脸的台历还摆在落满灰尘的桌上,纸页却永远停在了灾难降临的那一天。周泽早已不再去翻动它,精确的日期失去了意义,时间变成了胃里饥饿感周而复始的循环,变成了窗外那片永恒紫蓝色天幕下光影的缓慢移动。

多久了?他靠在墙角,掰着手指粗略计算。至少三十个日夜交替,或许更久。最初的几天,他还能听到远方天空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飞机在云层之上盘旋。每次听到这声音,他都会冲到窗边,心脏狂跳,期盼着能看到熟悉的机翼,或者至少是空投物资的降落伞。

可那些声音总是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天际,仿佛只是绝望中产生的幻听。天空依旧被那片诡异的色彩笼罩,从未有救援的迹象,连一只飞鸟都不曾见过。

他想起物理课上,刘老师讲到时空扭曲时那兴奋又困惑的表情。如果地球真的被折叠、展开,那么距离和方位可能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救援队或许就在几公里外,却被扭曲的空间隔在了另一个维度;或许整个文明都已瘫痪,根本无人可来救援。

大楼里的幸存者们似乎也渐渐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最初的哭喊和等待,化作了死一般的沉寂,偶尔被争夺资源的打斗声打破。希望像风中残烛,早已熄灭。

周泽清理掉“刀客”后,三楼这片区域暂时安静下来。其他幸存者像是嗅到了危险的野兽,远远避开了这里。他乐得清静,将刀客占据的几个房间仔细搜刮了一遍,找到几个锈迹斑斑的鱼肉罐头、几瓶瓶装水,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个手摇发电的手电筒。他把这些物资分散藏好,不敢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但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大楼里的资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能轻易进入的空房间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连墙皮都被剥下来,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昆虫。现在,想要活下去,目光只能投向那些还有活人的门后。

冲突变得愈发频繁和血腥。

周泽透过猫眼的狭窄视野,目睹过好几次为了半袋饼干或一瓶水的生死搏斗。他看到曾经点头之交的邻居,像疯狗一样扭打在一起,用折断的拖把杆、砸碎的玻璃杯、甚至牙齿作为武器,直到一方再也爬不起来,胜利者才仓皇抢过沾血的战利品逃离。

死亡成了司空见惯的景象。尸体最初还会被费力拖走“处理”,后来干脆就被扔在楼道里或空房间内,任其腐烂。整栋大楼都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味,苍蝇嗡嗡地聚集在阴暗角落,蛆虫在无人清理的遗骸上蠕动。

周泽自己的“储备粮”也在不断消耗。那些油纸包里的东西,他吃得越来越艰难,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生理性的反胃和心理上的麻木。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因为这是效率最高的能量来源。他的身体在饥饿与这种特殊“饮食”的交替中悄然变化,消瘦却精悍,眼神像浸过冰水的石头,坚硬而缺乏温度。

他开始有意识地“维护”自己的领地。前几天,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男人试图撬他隔壁的房门,周泽发现后,没有出声警告,只是默默提起消防斧,站在自家门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对方。

那男人与他对视片刻,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周泽知道,光靠威慑远远不够。他必须主动出击,在这个资源日益枯竭的猎场里确保自己的“份额”。他的目光投向了四楼——那里有个由几个年轻人组成的小团体,似乎还保存着不少物资,他们偶尔集体外出,总能带回些东西。

但他们有四个人,而且看起来很团结。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周泽靠着墙壁,慢慢咀嚼着一块能崩疼牙的肉干,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分化?引诱?还是等待他们内部出现裂痕?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伴随着大楼深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谁的濒死呻吟,以及窗外永恒不变的、异界生物的低沉咆哮。

他必须尽快行动。在这座正在加速锈蚀的时钟里,犹豫,就意味着成为别人菜单上的下一道“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