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张烨,之前让你去敲打敲打家委会的人,你忘了?”

顾淮屿几乎第一时间就将简汐念的休假联想到前段时间的舆论,打电话同张烨求证。

张烨没想到老板特意打电话来,问的是这件事。

顾淮屿也察觉到自己小题大作,轻咳了一下后,“家里小孩儿在问。”

张烨不疑有他,迅速答道:“我去跟进一下。”没有过多解释,在他看来但凡老板对一件事有所疑问,那就是自己没有办好。

“嗯,十二点半准时过来接我。”顾淮屿无缝连接,安排起下午应酬的事。

下午时候,顾淮屿需得去机场接一位从芬兰来的设计师,也是他出国学习期间结识的好朋友Diane,然后再一起去行业牵头举办的晚宴。

Diane是一位很有想法且审美大胆的年轻建筑设计师,他的团队是环宇集团下半年重点工程的首席设计,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交情也不一般,否则不至于让顾淮屿亲自去接。

机场大厅外,简汐念从出租车下来,面上的神情仿佛渡了一层寒霜,连司机都看出这位乘客心情不好,不敢与她过多攀谈。

就在两个小时前,简汐念接到来自宛南的电话。

“妹仔啊,你最近好吗?”打电话的人是邓婕,简汐念的婶婶。

“什么事。”自己婶婶是个什么样的人,简汐念再清楚不过,哪会是无事就上门,有空关心自己这个侄女的呢。

邓婕没有被戳穿的尴尬,顺着这话道明自己的意图,“是这样的,你叔叔前些天跑车时遇到车祸,你要不回来看看。”

简汐念的叔叔简方林,在宛南一家服装厂里做货车司机,日常工作就是运输服装车间需要的原料。

简汐念在心里冷哼一声,“要多少钱。”东拉西扯没意思,还浪费时间。

“妹仔啊,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邓婕语重心长,和平常人家温和的婶婶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简汐念知道,这位婶婶看似老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全是心眼子的心。

“两年前,我们已经说好了,婶婶不会忘记吧。”简汐念提醒。

邓婕有些不高兴,但语气依旧和煦,“妹仔,话不能这么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们是你亲叔、亲婶,哪能说断就断。”

简汐念将头埋进膝盖里,周身的力气被抽离干净,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能泄漏脆弱的声音。

电话那头浑然未觉,喋喋不休……

“妹仔,你是忘了当初你爸妈走后,谁供你上高中?谁又供你上大学?”

“你叔叔对你比对一凡还好,他总是说,都是自家孩子,哪能厚此薄彼。”

“还有一凡,他只比你大一岁,小时候就懂怎么照顾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你。”

“妹仔啊,不是婶婶想道德绑架你,只是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事实,不是我编造的。”

简汐念头疼欲裂,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将自己和宛南的一切剥离。

不去想过去的事,不去联系过去的人。

简汐念忽地拔高声调:“不要说了,我买今天的机票回来,最后一次。”

她妥协了,哪怕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难以理解。

可是,人啊,就是容易被情感裹挟的动物。

对待邓婕她可以无动于衷,可是简方林,他姓简。

邓婕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比如今天这一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还将自己当做三岁小孩儿打发。

哼,她怎么不说,爸妈走后,是谁去哭着闹着想讹更多赔偿金,赔偿金最后又是进了谁的腰包?

堂哥简一凡,彻彻底底将婶婶的那些势利小人行径学个精通,照顾自己?无稽之谈。

小时候,爸妈将简汐念视为公主,爸爸简方炎更是将她宠得没边了。可以说是她想要什么,只需开口,简方炎就会给什么,从不用谈条件。

简一凡很小就能看懂人情世故,在人前将她这个妹妹照顾周全,从简方炎那儿得到的东西,是简方林夫妻永远不可能给予的。

无人在意的角落,在学校里简汐念被欺负时,简一凡只会装作看不见,根本不会搭理。

再说到叔叔简方林,坦白说他对简汐念没有算计之心,可他明明知道在自己的家里,妻子、儿子并非真心对待侄女,却仍是置若罔闻,美其名曰平衡家庭关系。

是啊,桩桩件件皆是事实,邓婕记得,简汐念同样记得。

简汐念被感性和理性反复拉扯,答应了邓婕今天回去,对方挂电话的速度超乎想象。

让自己深呼吸,仰着脸盯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两年前。

那年简汐念研究生毕业,也是那一年,毕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回宛南,和那里的一切做个了结。

那时的她想到自己即将在另一个城市打拼,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钱财傍身,心中的念头不是害怕,而是如释重负。

在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前,她对简方林说:“叔叔,我知道你们没有当我是自家人,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插入进你们其乐融融的家庭。

过去几年,不管我们之间是否相处愉快,您给予我的支持我不会忘记。

今天回来就是想和您说,我不会再叨扰你们的生活,但是您今后遇到需要我出力的地方,直接吩咐就好。

我们可能真的没有做亲戚的缘分,不过我永远感恩您在我举目无亲的时候,愿意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让彼此都不痛快的关系,实属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

那年的江城国际机场,简汐念怀着告别过去的决心,遇见了陈悦,然后开启了下一段旅程。

“陈悦?陈悦。”简汐念准备出门,发现陈悦还没起床,这个时间她早该起的。

有些担心地去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发出陈悦含糊不清的声音,简汐念问:“你不舒服吗?”

“没事,昨晚没睡好。”陈悦昨晚从酒店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我临时有工作需要出差一趟,今晚可能回不来。”简汐念撒了一个小谎。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陈悦自己一脑门官司,并没有敏锐地拆穿这个存在漏洞的谎言。

一件行李都没有带,简汐念订了最近时间的机票,直接打车去了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