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了,但人们的思想并没有一下子放得很开,男女之间依旧会抓作风问题,甚至流氓罪都还在那儿摆着呢。

路兰和钟文斌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不过因为第一时间对外公布了已经定亲,而且下个月就要结婚的消息,才从“道德败坏”变成了“有伤风化”,不然一顿批斗肯定少不了。

但前提是路珍不跳出来捣乱。

钟文斌原本是她的相亲对象这事儿,除了路家自己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也是现在村里只是指指点点,没有大费周章的原因。

但要是让人知道路兰和钟文斌第一天认识就滚到了一块儿,而且男方原本还是介绍给自己堂妹的,两人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这年头未婚男女公开场合待在一块倒没什么,最多就是被人说几句,但要是躲在隐蔽的地方发生亲密行为,还被人当场撞见并且宣扬出去,性质就不一样了,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你也不想被抓起来参加思想改造吧?”

路兰脸色一变,“你敢!”

她刚重生回来,思想还停留在二十年后,再加上时间紧张,她一心只想着怎么从路珍手里把钟文斌截下来,根本就没想起来现在社会风气还很保守,还有游街批斗这回事。

路珍不想和她废话,这事本就是路兰做得不地道,她要是好声好气地解释,路珍还能说一句祝他们百年好合,但她非要敌意这么重,一副洋洋得意胜利者的模样,还跟防贼似的,一点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路珍只能跟她谈钱了。

“今天之内。”路珍说,“今天我要是没收到一百块,明天你就能知道我敢不敢。”

“你疯了是不是!”路兰猛地提高声音,“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就算她家条件不错,一百块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她自己就更别提了,手头上只有几张毛票,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一百块买你和钟文斌顺利结婚,很划算了,毕竟你看起来对他很满意。”

路珍看她眼珠开始乱转,冷哼一声:“不给也可以,只要你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后果是什么路兰当然很清楚,她和钟文斌现在最多被说一句猴急、不矜持,但要是真被路珍戳破了,被批斗被拘留都是有可能的,到最后和钟文斌的婚事也有可能告吹。

她脸色阴沉下来,她好不容易重生,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路珍不再理她,转身离去,一回到家就赶紧把锄头放下,刚准备去厨房打点水洗手,就被正在喂猪的孟翠英叫住:“珍珍你一大早跑哪去了?真去翻地了?”

路珍嗯了一声,进了厨房,厨房装水的容器是一个敞口大缸,要先用桶去外面打了水回来再倒在里面,然后再用一个晒干的葫芦做成的瓢舀水,那葫芦瓢平时就飘在上面,拿取的时候手不可避免会沾到缸里的水。

路珍盯着看了一会儿,有点无法想象自己过去一年是怎么忍受这种卫生条件的。

孟翠英也跟了进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谁让你去的?你和谁一起去的?”

她的语气有些尖锐,路珍莫名其妙,谁让她去的?

昨天孟翠英又不是没听到。

她觉得自己手上还沾着蚯蚓的气息,没去碰那个水瓢,“妈,你帮我打点水。”

孟翠英跟没听见一般,又接着问:“你老实说,那个男的是谁?你红霞婶刚才过来,说看到有个年轻人在给我们家菜园翻地。”

李红霞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什么事被她知道了那跟被全村人知道了没什么区别,刚才特意跑过来,说你们老路家怎么回事,给姑娘定亲了都藏着掖着不往外说,不过你们家这个准女婿真不错,干活那叫一个利索,还懂分寸,和你们家姑娘隔得远远的,比路老大家那个靠谱!

又问男方是哪的人,打算什么时候办喜酒,孟翠英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又慌又乱一点底都没有,她哪来的准女婿?本来有个能成的却被路兰抢走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红霞,她赶忙让路兴山去地里找路珍,哪想到路珍自己回来了。

“你自己有对象了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因为这个昨天才不去和钟文斌见面?你和那个男的怎么认识的,发展到哪一步了?”孟翠英抓着她的手很用力,语气也很激动。

路珍有些不耐,抽出自己的胳膊,“什么对象不对象的,人家只是个陌生人,好心帮忙而已。”

“好的哪门子心?无缘无故帮一个姑娘家干活,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孟翠英压着嗓子低吼,“你难道要像路兰一样让全村人看笑话吗?”

路珍听到这话越发烦躁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像是被关在一个高压锅里,不断地被压缩,她只想洗个手而已。

但现在,她的指甲缝里还有泥,被锄头砸到的脚还隐隐作痛,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没在家里吃一口饭,但这些孟翠英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

她深呼吸了下,还不待她说话,去地里找她的路兴山也回来了,听到她在厨房立马冲了进来:“路珍你要不要脸,让你去翻地你就找了个野男人替你干活!”

他去地里看了,翻地那叫一个松软,边边角角都没放过,“路兰不学好,你也跟着她有样学样,你是生怕咱们老路家的脸丢不完是不是?”

孟翠英也在一旁不停催促着路珍:“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她有脸说吗?好好给她介绍对象她不要,非要自己到处勾搭。”路兴山气势汹汹,“赶紧问问那人是谁,把她嫁出去算了,我可不想以后再丢人现眼!”

路珍看着二人的表情,一个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妈,一个是亲哥,一个脸上写满了忧虑,就是不知道忧的是什么,一个则写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绕过二人就往外面走,路兴山见了又大骂:“你干什么去?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不要脸的东西!”

路珍觉得自己脑中像是有个气球突然炸掉一样,回头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路兴山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大怒,抓起灶台上的一个粗碗就扔了过来:“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