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看见粮食又心虚了?半个月,吃这点东西,人都得饿死!】
【真是无耻,要不是她年年补贴苏照月,男主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有些人就是厚脸皮,苏照月拿她当舔狗,她自己还不觉得,一个穿越者,混成这样,真是丢人!唉,蒋云岫又要作妖了,男主也马上就要去黑市了……】
【……】
黑市?
蒋云岫眉梢一挑,是民国贩卖各种西洋药和军火的地方?
通过金字,她也明白了。
1957年合作社粮食分配制度,主要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社员的粮食分配并不是简单按照人头平头,而是采用“基本口粮和工分粮相结合”的方法,也就是一部分粮食按人头分,保证人人有饭吃,一部分按照劳动工分分,多劳多得,一年分两次,一次在夏收后,一次在秋收后。
社员领到的粮食,需要支撑到下一个收获季节。
蒋云岫眉头紧锁,沉默地看着空落落的粮袋,如今距离秋收还有半个月,而这点玉米面,却已经是他们一家接下来的所有口粮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一家好吃懒做,口粮短缺,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穿越者享受惯了,一人霸占家里的粮食分配。
苏照月是个聪明人,虽然嘴上嚷嚷着离婚,但也没实施过具体的措施,蒋云岫为了不离婚,每次分配粮食后,都会把一半分给苏照月,让他带回城里去。
为此,蒋砚不得不经常从厨房偷粮藏起来,为自己和陆鹤龄留一条活路。
穿越者虽蠢,对活命的东西却看得很严,每次发现蒋砚偷粮都会狠狠地棍棒教育,这些年,母子关系已经到了相互敌视,岌岌可危的地步。
直到这一次,穿越者高热,厨房的掌控权才短暂到了陆鹤龄和蒋砚手中。
口粮短缺的第二个原因,就非常现实了。
蒋家是地主,在群众眼中,首先是被管制的阶级敌人,其次才是合作社“社员”。
虽然理论上他们同样享受着“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原则,但实际操作中,他们还是面临着不平等的处境和政策。
例如工分评定上的歧视、“基本口粮”的差异和剥夺、分配粮食的顺序质量等等。
所以,他们一家子往往都被分配干最脏最累的活,工分价值却很低,夏收秋收后,分配的粮食也都是潮湿的、干扁的、质量最差的粮食,甚至称重时还会被克扣。
陆鹤龄和蒋砚拼了命也想“摘掉地主帽子”,成为真正的公社社员,可惜,有穿越者这么个拖后腿的人在,这个过程太过漫长和艰难了。
蒋云岫心里暗叹,肚子里咕咕作响,五脏庙翻腾不休。
这时,院子外有人扯着嗓子喊:“蒋渠娘?蒋渠娘!”
蒋云岫起初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喊她,直到院子外面又有人喊:“蒋云岫!乡里头的干部都到了,正挨家问话呢!李主任说让你过去!”
蒋云岫微微一顿,离开厨房,一眼就看到栅栏外面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神。
“蒋渠娘!你想好咋和领导说了没?”一个妇女高声开口。
蒋云岫这才反应过来,旁人口中的“蒋渠娘”,就是她。
蒋渠,她和陆鹤龄的长女,已经嫁出去了,就在隔壁村。
蒋云岫目光扫过众人,扯着唇角道:“我要说什么?组织一向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猪圈里撒碱面的事儿我半点都不知情,相信组织会还我们楚家一个公道!真正清白的人,不需要想那些借口。”
“更何况,昨个我和蒋砚救了集体的猪,等调查清楚,组织得给我们颁个奖吧?”
她说的掷地有声,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刚刚叫她的李大娘也讪讪地别开脸去,片刻后,她又看向蒋云岫,眼神十分诧异,这话可真不像是蒋云岫能说出来的,这地主婆咋和变了个人一样。
人群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
“说得好!组织办事向来公平公正!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大伙哗啦啦散开,露出几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乡人民委员会干部。
为首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胸前别着锃亮的党徽,带头鼓掌的就是他。
而在他身后,跟着几名乡人民委员会的工作人员。
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手里拿着记事本。
合作社主任柴平安跟在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身后,瞅见社员们看过来的眼神,轻咳一声,声音严肃道:“这位是乡里来的公安特派员同志,专门来侦办猪圈撒碱面事件的,大伙要全力配合,把事情尽快调查清楚!”
公安特派员?
蒋云岫听着这个新鲜的职位,抬头看过去。
在看清中年男人时,眼神微闪,有些惊讶。
这人她认识。
并不是通过金字与穿越者留下的烂摊子,而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
晋海革,二十年前,他曾当过他们药铺的伙计。
相较于蒋云岫的惊诧,晋海革倒显得平静多了。
他盯着蒋云岫看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让柴平安把所有涉事的人都带到公社办公室去,他需要一一询问事情的经过,毕竟是旧案重查,需要格外仔细。
柴平安立马让人去地里,把陆鹤龄和蒋砚带过来。
晋海革神色冷肃,看向柴平安,一字一顿,声音格外清亮:“合作社里,凡是能接触到碱面的人,也都带过去问话。”
组织上把这件事交给他调查,就是奔着重查、严查去的。
柴平安连连点头,保证整个东风生产合作社都会配合乡里的调查。
但就在陆鹤龄和蒋砚从地里回来时,后山出事了。
守林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事一下炸开了锅,晋海革顾不得审问猪圈碱面事件,带着人匆匆赶往后山。
蒋云岫半眯起眼,思索片刻,也跟了过去。
蒋砚皱眉扫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神却不由得为之一凝。
曾经那个佝偻着身躯,总是握着一把瓜子,在生产社办公室门口和领导干部们闲聊的妇人,如今的背影里,竟然寻不见半分昔日的沧桑,只余下一派陌生的干练。
蒋砚刚要跟上去,就被陆鹤龄一把拉住。
“爸——”
陆鹤龄朝蒋砚摇了摇头。
如今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实在不能再掺和到命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