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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霆深试图弥补。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笨拙地学着下厨,给林清挽煲汤。
他送来的礼物不再是珠宝华服,而是一些她曾经喜欢的小玩意儿,绝版的书,难觅的黑胶唱片。
但林清挽只是淡淡地看着,不发一言。
她不拒绝,也不接受,那种从内二外的不在乎,比争吵更让顾霆深心慌。
他总感觉,林清挽,她失控了。
沈语欢将他的焦虑看在眼里,嫉妒的火烧的她肝疼。
她必须做点什么,彻底碾碎林清挽可能复燃的希望,也让顾霆深看清,谁才是能与他灵魂共鸣的人。
这天,沈语欢兴冲冲地来到公寓,手里捧着一个用绒布遮盖的物件。
“深哥!清挽姐!快看我带来了什么!”
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
“我最新的作品入选了市里的先锋艺术展!”
她猛地掀开绒布。
那是一座半身雕塑,材质特殊,泛着类似肌肤的莹润光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雕塑的面容,竟然是林清挽!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雕塑是赤身裸体的,每一个细节都逼真到骇人,甚至神态中的被迫、屈辱都被绘声绘色的弄了出来。
顾霆深愣了一下。
林清挽也瞬间白了脸色,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认出来了,那雕塑的形态,分明是依据她入狱时
被迫拍摄的档案照片!
沈语欢竟然用它......!
“语欢!你胡闹什么!”
顾霆深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呵斥。
沈语欢却委屈地撇嘴:
“深哥,这是艺术!破碎与重生的主题,多么契合清挽姐的经历啊!我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赞美!再说......”
她瞥了一眼浑身僵硬的林清挽,语气天真又带着残忍:
“反正清挽姐进去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早被多少人看过了嘛,也不差艺术展上那些懂得欣赏的眼光了。清挽姐,你不会介意吧?为了艺术,配合一下嘛。”
顾霆深眉头紧锁,心中极度不适,但看着沈语欢那双“纯粹”为艺术兴奋的眼睛,到嘴边的重话又咽了回去。
他转向林清挽,试图缓和气氛,说出的话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挽,语欢她......就是太痴迷她的艺术了,没什么恶意。”
“这东西......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让她搬走就好了。反正,也,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
林清挽听着这话,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七年的冤狱不说,母亲的遗物被毁,如今连她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剥光、被展览,在他眼里,竟然只换来一句“不是什么大事”。
心,终于死了。
死的彻底。
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空洞,眼神麻木,笑得顾霆深和沈语欢都愣住了。
她止住笑时,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温柔的顺从,目光扫过顾霆深,最终落在沈语欢身上。
“沈医生说得对,”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是艺术,挺好。”
她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冰冷雕像的脸颊。
「霆深,语欢的艺术展,我会去。毕竟,如你所言,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为了艺术献身。对了,我先出门办点事,晚点展馆见。」
平静的语气让他头皮发麻。
但那边沈语欢立刻缠了上来询问雕像的细节。
“深哥,你最了解姐姐的身体了,我这哪里做的不对嘛?你快给我看看,我要冲国际大奖的呢~”
顾霆深被缠住了,无法脱身。
想着等展会开始时再和林清挽好好说说。
一直到了晚上,林清挽都没回来。
心中涌上慌意。
顾霆深想起,他曾嘱咐过的,她不要关机,方便他随时联系。
他立刻拨打她的电话,已是空号。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心跳逐渐疯狂。
他顾不上沈语欢所谓的展会,开车冲回了家。
一路上,油门踩到底,甚至差点撞到其他车。
可家里,明明和早上离开时无异,但他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忽然间,他想到那个玉佛。
他疯了般冲进屋子,却发现,梳妆台被她宝贝的包起来的那个玉佛碎片,也早已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他添置的那些身外物,竟再无其他林清挽的气息。
他疯了般冲向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皆无所获。
甚至花了重金加急去调查她的去向,皆是一无所获。
甚至多家机构都和他说,这个人不存在,档案已经消除了。
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最终,别无他法的他驱车赶往艺术展,想着会不会在那里看到她。
展馆内,沈语欢得意地向他展示一座赤裸的、与林清挽面容无二的雕塑,周围是窃窃私语的围观者。
“深哥~姐姐不是说来和我的雕塑合影吗?怎么还没来呀?”
顾霆深看着暴露的雕像,那屈辱的神态,让他突然就意识到,林清挽似乎不会来了。
她,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