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剧痛之下,她胡乱地挣扎,另一只手慌乱地往黑狗鼻梁上招呼过去。

可她力气太小,打不疼。

而那黑狗见她这般扑腾,咬得更狠,脑袋甩动间,她手腕的皮肉几乎要被撕开。

“宋太医!快出去叫人!”云岫疼得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喊出声。

老太医这才回过神,慌忙转身往门外跑,心里又急又怨——偌大的王府,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连个护卫丫鬟的影子都没有?!

哪知他刚冲到门口,却被一个女娃娃拦住了去路。

那女娃娃瞧着三四岁,生得白白胖胖,像个粉团子,本是极讨喜的模样,此刻却叉着腰站在门槛上,一副不容置疑的小霸王神态,硬是不准老太医踏出房门半步。

老太医先是一怔,待看清对方容貌衣着,立刻认了出来,慌忙躬身:

“昭宁郡主?!”

“哼,知道是本郡主,还不跪下?”女娃奶声奶气,语气却很是娇蛮。

老太医只得赶紧跪下行礼,心急如焚地解释:“郡主殿下,您快出去避避,屋里头有恶犬,老臣得去喊人来救王妃啊!”

昭宁郡主小嘴一撇,不高兴了:“什么恶犬?那是本郡主的宝贝墨宝!”

老太医顿时明白了——那伤人的猛犬,竟是这位小祖宗带来的!

可昭宁郡主为何会出现在贤王府?

老太医急得冷汗涔涔,却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忤逆昭宁郡主的意思。

他只得伏低身子,小心翼翼地求道:“郡主殿下,求您快将墨宝唤回来吧!再晚些,王妃的手怕是......怕是真要保不住了!”

小郡主却把下巴一扬,语出惊人:“咬死她才好!若不是她抢了位置,皇叔早就该是我爹爹了!”

老太医听到这话,眼角狠狠一跳,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当场成了聋子。

与此同时,锋利的犬牙深深楔入云岫的腕骨,伴随着黑犬狂暴的撕扯和拖拽,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猛地炸开。

她疼得眼前发黑,脸色惨白如纸,单薄纤弱的身子被恶犬粗暴地拖行、甩动。

猩红的血不断从撕裂的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衣袖,星星点点喷溅在地面和她素色的衣裙上,触目惊心。

老太医看得心惊肉跳,而昭宁郡主却拍着小手,一个劲地叫好。

云岫耳边充斥着恶犬喉底的低吼、皮肉被撕扯的可怕声响,眼前晃动的只有那锋利的爪牙和猩红的口腔。

她脑子嗡嗡作响,恐惧如冰水浇头,将她彻底淹没。

但她力气小,挣不开,只能咬牙忍着,拼命护住自己的脸不被狗爪挠花。

混乱中,她瞥见老太医跪在门口,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或许恐惧到了极致,便会生出极致的麻木。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云岫竟奇异般地冷静下来,一股狠意从心底猛然窜起。

她从散乱的发间拔下一根尖锐的发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狗颈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一声,簪尖没入皮肉。

然而,让云岫心头猛地一沉的是——那恶犬非但没有因吃痛而松口,反而被彻底激怒,更加疯狂地撕咬起来。

剧痛几乎让她晕厥。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地拔出簪子,再次狠狠扎下,一下又一下,拼命地刺了过去!

顷刻间,热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手臂、脸颊和衣襟......

方才还在拍手叫好的小郡主,何曾见过这般血腥凶残的场面,吓得小脸煞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华贵身影匆匆提了裙摆冲进云舒院,径直扑到小郡主面前,双手飞快抚过女儿的胳膊和脸蛋,检查是否受伤。

她声音又急又软:“宁儿!怎么了?母妃在呢!”

小郡主见了她,哭声更凶,小手指着屋内的云岫,抽抽噎噎喊:“母妃......她、她好可怕!她打墨宝!”

来人这才抬眼往屋里望,只见一人一狗瘫在血泊之中,周身地面一片狼藉血红,景象骇人至极。

她忙将女儿紧紧抱进怀里,用胳膊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看。

视线扫到一旁跪着的宋太医时,她眼底骤然闪过一阵愕然与惊慌。

她没想到今日后院还有外人,贤王应当为她将后院的闲杂人等清空了才对。

宋太医瑟瑟发抖,他也没想到,会在贤王府的后院遇上太子妃......

传闻太子妃不是入庙带发修行,为太子祈福去了吗?

“本宫......是来府上探望妹妹。”

云瑾很快冷静下来,找到了合理的说辞。

宋太医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很假,但他必须信。

老太医顿了顿,硬着头皮转言道:“太子妃,王妃被恶......被郡主的爱犬不慎咬伤,伤势极重,请容微臣先行为王妃诊治......”

云瑾的目光在屋内扫过,落在那一动不动的黑狗和血泊中尚存一丝气息的云岫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先救墨宝!”

小郡主一听老太医要先医治云岫,顿时哭喊得更凶,使劲拽着云瑾的衣袖:“我的墨宝流了那么多血!它都不动了!母妃!让他先救墨宝!快救它啊!”

“好好好,宁儿别急,”云瑾连忙柔声安抚女儿,随即一脸为难地看向宋太医,语气温和却带着隐隐压力,“宋太医,你看这......”

她故意只说了半句话。

宋太医喉头一哽,只觉得一口巨锅“哐当”一声当头罩下。

若他依着太子妃的意思先救狗,万一贤王妃因此殒命或留下重残,太子妃事后必定会将所有罪责推到他头上,斥他一个太医竟分不清人命与畜生的轻重,愚昧听从孩童之言,酿成大祸。

可若他此刻无视太子妃的暗示,执意先救人,日后对方也极可能借故发难,追究他“害死”郡主爱犬之罪。

正当他冷汗涔涔、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声响。

云瑾和宋太医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原本瘫软在血泊中的女子,不知何时竟强撑着坐起了身。

她满身满脸的血和泪,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紧攥着一根发簪,一下一下扎进黑狗的脖颈深处......

在两人骇然的目光中,云岫缓缓抬起头,血红的眸子流着泪,直直看向云瑾,随手将簪子丢到一边。

“宋太医。”

“现在,只有本妃需要医治了。”

云瑾被她看了这一眼,只觉得见了鬼似得心底发凉,不自觉撇开脸去,将怀中女儿搂得更紧了些。

宋太医嘴巴微张,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人边哭边往血肉里捅窟窿,偏偏这女子还是素有温婉贤淑之名的贤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