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婚七年,身为刑警队长的老公却依旧记不住我的脸。
因为他得了脸盲症。
要求我始终用同一款香水,他才能“闻香识女人”。
一旦我忘记了喷香水,他就会冷漠地质问。
“女士你是谁?”
“男女授受不亲,请离开我家,我老婆要回来了,我不是随便的男人。”
我虽然觉得这种日子很难熬。
连过夫妻生活时,都担心万一出汗多了冲淡香水味道。
他会一脚把我踹下床。
但也尽量自己安慰自己。
许知秋连我的脸都记不住,就更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了。
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出轨的丈夫。
直到我无意间发现了他工作笔记的秘密。
上面有无数张他亲手素描的女人画像。
五官表情栩栩如生。
我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记不住我的脸。
是因为他的心中只有初恋程思思的脸。
只是当我被加入犯罪团伙的初恋,拿着刀子绑架的时候。
他拿着枪的手终于有了颤抖。
许知秋。
你现在能认出我的脸了么?
1
夜里江边发现一具男尸,我拎着验尸箱赶到现场时,警戒线拉了三层。
老公许知秋是刑警队长。
他正严肃地观察案发周边环境,警服的肩线绷得笔直。
一表人才、长身玉立。
因为来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穿法医工作服和佩戴证件。
刚跨过警戒线,手腕突然被许知秋狠狠攥住,大力把我往外推。
“闲杂人等离开!别影响办案!”
老公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我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里对我只有警惕,没有半分熟悉。
周围的刑警都愣了。
小李挠着头小声提醒。
“队......队长,这是嫂子黎法医啊?”
许知秋尴尬地松开手,试图解释。
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丈夫连妻子都不认识的荒诞。
“这......”
我是一个法医,工作时当然不能喷香水。
所以之前许知秋都是根据工作服和工作牌来认人的。
这次我没顾得上,他就闹了个大乌龙。
我赶紧打圆场。
“没事,许队最近太累了,天色又黑,他连我穿便服都没反应过来。”
说着把验尸箱放在地上,蹲下来假装整理工具。
其实是怕别人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七年夫妻。
从结婚第三年开始,许知秋就记不住我的脸。
一开始只是偶尔,后来越来越频繁。
甚至有一次,把在厨房做饭的我当成了小偷擒拿。
胳膊都脱臼了。
他得了脸盲症。
还是“单性别脸盲症”。
就是只认不出女人的脸。
男人没有问题。
但这也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只是影响我们夫妻感情,还会影响他的工作。
局里有规定,严重认知障碍会影响办案,必须暂停工作。
他怕被停职,更怕影响晋升,于是让我帮他瞒着。
作为他的妻子,我只能应下来。
尸检结束时天快亮了,我坐许知秋的车回队里。
他盯着前方的路,低声开口。
“刚才谢谢你了。”
“好玄被人看出来我有脸盲症。”
我扭头看向他。
“许知秋,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你的脸盲症越来越严重了。”
“早晚会露馅的。”
我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应该去看看医生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语气瞬间变冷。
“治什么治?脸盲怎么了?我破了多少案子?”
“难道你想让我被停职么?或者被调去做后勤?”
“我是刑警!我的职责和爱好都是破案!”
许知秋总是这样,一提到这个话题就会爆发。
“我只是不想你出事,也不想你再这样下去。”
我的声音带着恳求。
“上次抓捕行动,你把女线人当成嫌疑人差点开枪,要不是我及时喊住......”
“够了!”
他粗暴地打断我。
“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不用你管!”
“十个案子有九个是男人做的,我不觉得认不出女人有什么不妥!”
“我又不是扫黄组!”
话不投机,车里安静了下来。
到了警局,我们分开。
他去警队,我去法医中心。
又是忙碌的一天。
下班回到家时,许知秋还没回来。
这很正常,一有案子特别是命案,加班就成了惯例。
虽然我也忙活了十几个小时很累,但身为妻子还得整理家务。
我收拾他扔在书房桌子上的工作笔记,刚翻开一张素描就掉了出来。
纸上是一个女人的侧脸。
眉眼精致,嘴角带笑。
线条画得很细,一看就是画了很多遍。
我一下子愣了。
他不是记不住女人的脸么?
2
女人的五官相貌让我很熟悉。
我急忙去相册翻找,果然在许知秋警校毕业的大合影里对上了。
是他的初恋,也是当时警校校花程思思。
原来他不是认不出女人,只是不想记住我。
他的脸盲症只有对程思思是无效的。
我呆呆站着,手里紧紧攥着素描,想起自我安慰的那句话。
“至少他不会出轨......”
多么可笑啊?
简直是自欺欺人。
他不是出轨,许知秋是从来都不在我的轨道上!
关于许知秋与程思思的往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她和许知秋同届,当年因为长得漂亮毕业后被分到市局宣传处当花瓶。
后来却突然辞职,说是去国外投奔亲戚去了。
听人说程思思走那年,许知秋消沉了很久。
不过马上就变成了工作狂。
没日没夜地破案,屡次立功。
这才在三十岁就成为了刑警队长。
而作为法医的我,也是在工作中与他相识相恋的。
一个刑警队长,一个法医。
是很多经典刑侦剧的固定cp,比如《鉴证实录》《法证先锋》。
我曾经傻乎乎地以为这是最好的爱情。
生活中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工作中是配合默契的搭档。
如今看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晚上11点的时候,许知秋回来了。
他显得很疲惫,看到正在书房坐着的我,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你是家政阿姨?这么晚了还不走?”
“我说了你只管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就行,不要动书房里我的东西!”
他又没认出我。
“许知秋,我是黎敏,是你的妻子。”
我平静地自我介绍。
他愣了一下,放下公文包。
“抱歉,今天事情太多了。”
“你怎么换香水的味道了?你知道我只认苹果香的。”
因为职业的关系,经常接触血腥尸臭。
所以在不工作的时候,我也是喜欢喷一些香水的。
我喜欢的是花香。
如玫瑰、茉莉、百合。
但自从许知秋患了脸盲症后,他和我约定,只让我喷苹果味道的果香。
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照做了。
直到今天我看到了程思思的素描,忽然福至心灵。
“许知秋,是程思思经常喷苹果香么?”
“你记不住我的脸,却让我喷你初恋喜欢的味道。”
“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替身么?还是玩偶?”
许知秋一愣,但马上就冷了脸。
“黎敏,我很累,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为什么突然提起思思?我们都是过去式了。”
他不承认。
我们都是警察,讲究的是用证据说话。
我不会做无意义的争吵,直接把那张素描拿了出来,不无嘲讽地说。
“原来脸盲症也能当画家?”
“就和哑巴能当歌唱家一样滑稽!”
许知秋的脸色黑了。
他迅速抢回素描,开口就是指责。
“谁允许你乱动我东西的?”
“乱动?”
我脸上的嘲讽更加浓烈。
“我自己的丈夫记不住我的脸,却能凭借回忆把初恋画得栩栩如生!”
“许知秋,我们结婚七年。我帮你瞒了五年的脸盲症,陪你熬过了那么多的案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沉默了很久,这才慢慢点头。
“是,我一直没忘了她。当年思思走得太突然,我不甘心。”
“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没办法。”
“我的心里面只能记住思思的脸,我也很痛苦的,希望你能理解我。”
理解?
哪个女人能理解?
这都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了。
这关系到一个女人的人格与尊严。
“许知秋,我们离婚吧。”
许知秋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黎敏,你就因为这个离婚?我和你结婚后,再也没见过程思思!”
“你为什么要吃过去的醋?”
“她只是我的历史而已,而历史是不能被遗忘的。”
我摆手制止了他的辩解。
“许知秋,那些对你来说是美好的回忆,对我来说却是痛苦的鞭笞。”
“我不会和一个对自己毫无尊重的男人继续过日子。”
见我心意已决,许知秋叹了一口气。
“好,我同意离婚,毕竟是我有愧于你。”
“但能不能等破了这个案子再说?”
“你知道命案必破的原则,我正在竞争副局长,这时候离婚影响很不好。”
“等这个杀人案破了,我就跟你办手续。”
我想起7年前,我那时候刚从公安大学毕业当见习法医。
第一次出现场的时候是一个械斗案。
打红眼的流氓逃窜时冲我扑了过来。
手里挥舞着明晃晃的匕首。
经验不足的我被吓傻了。
是许知秋替我挡了一刀,伤口现在还在他的左肩上。
那是我们缘分的开始。
忽然有些心软了。
“好。”
我深吸一口气。
“就等你破案,但我们现在就签离婚协议,日期写一个月后。要是一个月后案子没破,协议照样生效。”
“万一案子始终不破怎么办?我不能永远等下去。”
3
我很少逛街,但周末为了散心去了商场。
看中了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试完了去收银台交款。
等拿着小票回来取时,就看到一个打扮美艳的女人正指着店员的鼻子叫骂。
手里还拽着那件我看中的衣服。
“这条裙子我要了,让那个客人让给我!”
“我可以加价!”
女人的声音很尖,带着嚣张跋扈。
我一下就认出了是程思思。
她回国了。
身上一点看不出曾经当过警察的样子,而是如同一个女流氓在撒泼。
老公我可以让,衣服不行!
“不好意思,这是我先看中的,而且已经付款了。”
我走过去,要拿回裙子。
程思思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力道大得让我耳朵嗡嗡响。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衣服?”
我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没有经验的小法医了。
七年里,我见多了尸体命案。
自己也接受了体能搏击训练。
自然不会再吃这样的亏。
不用男人,我自己就能保护自己。
“啪!”
一个大耳光打回程思思的脸上。
“不论我算什么,都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
这一巴掌打得很解气,程思思精致的小脸都肿了。
“你干什么!”
穿着便衣的许知秋却突然出现了。
他脸色阴沉得吓人,指着我大声怒斥。
“你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打人?无法无天!”
“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寻衅滋事至少拘留7天!”
他一边吓唬我,一边安慰程思思。
“思思,有没有吓到你?”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挨打的!”
程思思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装成无辜小白兔一样可怜兮兮。
她的眼眶红了。
“知秋我没事,就是想买条裙子打扮得美美的给你看,没想到疯女人这么凶。”
“还说没事?脸都肿了。”
许知秋显得好心疼。
再看向我时又是怒目横眉。
“还愣着干什么?拿出身份证!”
“有工作单位么?”
“真是太不像话了!”
店员试图替我解释,说是程思思不对在先,是程思思先动手的。
就被许知秋黑着脸怒吼。
“没问你就闭嘴!”
“别打扰警察办案!”
看着自己老公这幅护花使者的样子,我已经不难过了。
反而想笑。
“警官,我能联系家属么?我要是被拘留,总得知会我老公一声吧?”
许知秋又是一串连珠炮式的质问。
“好!马上给你老公打电话!他干什么的?”
“你老公也得接受教育!在家怎么管的你?让你这么粗野!真是太没有家教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咬着唇一字一顿回答,连把唇瓣咬出了血都感觉不到痛。
“我老公叫许知秋,是市局刑警队的队长。”
“他在家不但不管我,甚至连我的脸都认不出!”
第2章
4
许知秋顿时就愣了。
“黎敏?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爱逛街么?”
“我爱逛街。”
我冷静地回答。
“我只是不爱你了。”
“我想离婚这事不用等一个月了。”
说完我扭头就走。
第二天我刚走进法医中心,就看见程思思坐在门口椅子上。
看起来很文静,与昨天的泼妇判若两人。
程思思迎过来,手里拿着一杯奶茶。
“黎法医,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抢衣服,更不该影响你和许知秋的感情。”
“这杯奶茶算我赔罪了。”
刚开始做法医的时候,我是有些怕死人的。
但经过七年,见识到了那么多的罪恶与人间丑陋后。
我发现死人一点都不可怕。
死人不会害人,不会撒谎,也不会出轨。
真正可怕的是活人。
“别再我面前惺惺作态了,我和许知秋很快就会离婚了。”
我不理她径直要去换衣服,她却凑上来故意把奶茶泼到我的身上。
“哎呦!”
又夸张地跌倒在地上,演技蹩脚得像九流网剧演员。
偏偏这一招对某些男人来说又是最有用的。
许知秋犹如程思思的尾巴,再次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黎敏,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你有气冲我发!是我对不起你,但思思是无辜的!”
他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愤怒的公牛。
“许知秋,你不是脸盲,你是心瞎。”
“带着你的情人一起滚,别耽误我工作!”
许知秋还想说什么,警情来了。
在郊区废旧的矿井里,再次发现了两具尸体。
都是男性,身上有针孔,初步判断是注射毒品过量死亡。
尸检时我发现两人的心脏有异常损伤,像是被某种药物刺激导致的急性衰竭。
这不像是普通吸毒过量,而像是被灭口的。
江边的第一个死者,身上也有同样特征。
我怀疑是同一伙人干的。
说不定就是警方追查了一年多依旧没有线索的境外贩毒集团。
两具尸体加大了工作量。
我通宵加班,可惜凶手很职业,也很狡猾。
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有一个男性死者大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像是很震惊于为什么凶手会连他也要做掉。
我盯着死者的瞳孔突然有了个想法。
用瞳孔成像技术,还原他们生前最后看到的人!
瞳孔成像技术是我去年在国外学习时接触的,还没在国内案例里用过。
能不能成功我没把握。
但死马当活马医,我还是调来了设备,对着死者的瞳孔扫描。
三个小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
随着技术优化,轮廓越来越清晰。
柳叶眉,高鼻梁,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居然是程思思!
5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线索刻不容缓,我马上打电话给局长,要求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局长、副局长和刑警队的人都来了。
个个熬夜熬得眼睛通红。
“黎法医有什么发现么?”
他们纷纷问我。
我不紧不慢地回答。
“死者身上没发现属于凶手的生物样本。”
“根据死因判断,三个受害者都是被人强迫注射过量毒品灭口,这符合很多贩毒集团的作案手法。”
会议室里的人都认同我的判断。
“我用瞳孔成像技术,还原了一个死者生前最后看到的人。”
大家更振奋了。
这个人即使不是凶手,也是重要知情者。
许知秋暂时忘记了和我的不快,他狠狠一拍桌子。
“黎敏,做得好!”
“图像在哪?我马上安排人按图索骥去抓捕!”
“这是案子的重要突破点!”
今天我穿着工作服,佩戴着证件,所以许知秋并没有把我认错。
“她就是嫌疑人。”
我把瞳孔成像图投在大屏幕上。
“程思思,曾经是一名警察,但现在职业未知。”
“至于她住在哪里?我想许队长一定很清楚。”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很多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
新来的同事或许不知道,但局里有资历的老人都很清楚许知秋和程思思的关系。
许知秋当然也愣了。
不过马上就五官扭曲地怒喝。
“不可能!思思怎么会是凶手?怎么会和贩毒团伙扯上关系?”
“黎敏,你是不是因为买衣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故意伪造证据打击报复?”
“麻烦你专业一点!不要公报私仇!”
“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许队长,这是科学证据,不是我伪造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让技术科再复核一遍。”
“复核什么?”
他的语气更冲了。
“你就是在吃醋!你就是见不得我和思思在一起!”
“你就是想冤枉她!我告诉你不可能!”
“黎敏你知法犯法,你这么恶毒,这么没有职业操守,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要求上级把你马上停职,你已经不配当一个法医了!”
我们夫妻剑拔弩张,会议室内气氛更加紧张。
局长咳了一声。
“许队,黎法医的为人和职业操守是有目共睹的。”
“我相信黎法医不会拿案子开玩笑,先让技术科复核一下吧,别情绪化。”
局长开口了,许知秋没法再阻止了。
他坐在椅子上,脸色很难看。
我知道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程思思是凶手。
他心里的白月光怎么可能是坏人?
6
可现实就是这么讽刺。
技术科复核的结果和我一致,瞳孔成像图上的人确实是程思思。
但许知秋还是不相信,他在会上拍了桌子。
“就凭一张模糊的图能定人罪呢?”
“说不定只是受害者死前在街上与思思打了一个对面呢!”
“我不同意批捕思思,她一个这么善良本分的女孩子,会被吓坏的。”
“许队!”
我看着他,加重了声音。
“公私不分的是你!”
“现在没人说程思思就是凶手,只是协助调查有什么不对?”
“每一个公民都有配合警方办案的义务!”
“我看该被停职的是你!”
“你因为私人感情忽略证据,甚至质疑科学,你觉得你还适合当这个刑警队长吗?”
许知秋脸红脖子粗。
“好!我亲自去找思思!”
“我了解她,她和案子绝对没关系!”
我却看向了局长。
“局长,我正式申请给许知秋停职。”
“有件事我已经替他隐瞒了五年,我不想再隐瞒了。这事我也有错,我申请案子结束后组织处分我。”
“许知秋有严重的认知障碍,他得了脸盲症,认不出女人的脸,甚至连我的脸都会认错。”
“这个案子有女性嫌疑人,还是他的初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参与了。”
会议室一片哗然。
很多刑警都在窃窃私语。
“怪不得许队那天连嫂子都没认出来。”
“还有那次差点开枪打了女线人......”
许知秋脸色苍白,试图狡辩。
“我......我没有脸盲......”
我当然不会再给他机会。
我招呼一个负责记录的女内勤。
“我们两人都脱了工作服,一会儿穿便装进来。”
“许知秋,你能认出哪个是我吗?”
“我当然能!”
他兀自嘴硬。
5分钟后,两个便服女人走进了会议室。
许知秋咬着牙,脸上见了汗。
他左看右看,最后像是赌博一样指着左边那个个高的女人。
“黎敏!”
其实这不是认脸,这是认身高。
左边的女人明显比右边的女人高半头,和我身高类似。
许知秋指完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会议室的人都用看小丑的目光看着他。
“许队,这里没有黎敏。”
“一个是内勤小王,一个是户籍科的孙娟。”
局长开口了。
许知秋面如土色。
而我依旧穿着工作服走进了会议室。
“许知秋,你还有什么借口?”
他满头大汗。
“黎敏,你......你耍我!”
“许知秋,你耍了我七年。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7
局里暂停了许知秋的队长职务,由副队长老张接任。
副队长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传唤程思思。
程思思来局里的时候,许知秋也在。
他站在程思思身边,像个保镖。
“老张,你们客气点,别吓到思思。”
“思思已经和我说了,她只是在路上见过那个死者,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副队长脸色很严肃。
“许队,你已经被停职了,不要干涉办案,别让我为难。”
说着就严肃地看着程思思。
“程小姐,我们有证据怀疑你和三起命案有关,希望你坦白从宽。”
程思思却显得很冷静,丝毫没看出紧张。
“张队,我也当过警察,你唬不了我。”
“我不知道那个死鬼为什么眼睛里有我的样子?”
“可能就是路上见过一面,或者是他暗恋我、偷窥我也说不定。”
“凭什么说我与案子有关?”
“而且你们说的瞳孔成像技术,在国内根本没有法律效力,不能作为证据吧?”
老张没话说了。
瞳孔成像技术确实还没被纳入法定证据,程思思死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
所以问完后只能放她走。
许知秋跟着程思思走出来,路过我身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黎敏,你满意了?”
“为了报复我,你连栽赃陷害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你太卑鄙了!”
“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之前我还有些不舍,但现在我是一天也不想与你这样的心机女有什么牵绊了!”
“好。”
我点点头跟着他去了民政局。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红本换成了绿本。
我拿着离婚证走出民政局,心里没有失落,只有轻松。
我不用再帮他瞒着脸盲症。
不用再当程思思的替身。
不用再在这段没有爱与尊严的婚姻里耗着了。
8
离婚后的日子很平静,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破案上。
老张重新组建了专案组。
我作为法医,全程参与尸检和证据分析。
我又重新检查了那三具尸体。
尤其是死不瞑目,瞳孔里出现程思思模样的那具尸体。
我相信没有犯罪是完美的。
在法医学上,有一个著名的罗卡交换定律。
“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
就是在犯罪现场中,犯罪嫌疑人必然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哪怕嫌疑人戴了手套,没有指纹。
故意穿不合适的鞋,留下错误的脚印。
但依旧会在现场留下无法磨灭的微量迹证。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具尸体的指甲缝里,我发现了一点皮肤组织。
上次让程思思回来调查时,我已经暗中捡了好几根她掉落的长发。
于是加急DNA比对。
和程思思的DNA完全吻合!
这可是实锤的证据。
并且不论国内外,都是被法律承认的。
我赶紧把结果告诉老张。
老张立刻申请了逮捕令,全市通缉程思思。
但程思思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但她也跑不掉。
因为全市所有的机场、公路和铁路交通都设卡检查了。
还有几千名民警正在对酒店、民宿和出租屋进行挨家挨户排查。
加上无处不在的天网系统,抓到程思思只是时间问题。
这次许知秋不再跳脚了,也不再质疑证据的合法性了。
他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主动带人去找程思思。
因为他说程思思回国后的房子就是他帮着租的。
但程思思当然早就跑了。
人去楼空。
许知秋整个人都蔫了。
他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接。
和这个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管他是不是醒悟了,是不是后悔了。
我都不会再对这个男人有任何期待了。
三天后的晚上。
我下班回家。
离婚时我并没有与许知秋在财产分割上撕逼。
存款归他,房子归我。
现在我一个人住。
可刚打开家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我挣扎着回头,看见程思思拿着一把刀抵在我的腰上。
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伪善,眼神里满是狠辣。
“黎法医,挺有本事的?果然被你找到证据了。”
“你想干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活。”
她笑了笑。
“所以我需要个人质帮我离开这里。”
“我本来都无处可去了,幸亏想起了你家,幸亏你家的指纹锁密码就是我的生日。”
她笑得很得意。
“谁让你居然不改了?”
我确实疏忽了。
开锁密码是许知秋设置的,用了7年,我竟然没意识到是程思思的生日。
才被这个贱人钻了空子。
9
她把我推出家门,塞进一辆黑色的车里。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远,就被警车拦住了。
许知秋带人站在警车前面。
他手里拿着枪,眼神里满是焦急,声音都在颤抖。
“思思,你把黎敏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程思思嘲讽地笑了。
“许知秋,你还是这么在乎她?”
“可你不是认不出她的脸吗?怎么现在又认出来了?”
“你不是说你只惦记我一个女人么?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知秋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黎敏别怕,我会救你的!”
“你说得对,这女人不是好东西,她就是那个犯罪团伙的骨干,我被她骗了!”
“对不起,是我之前太混蛋了,我不该那么对你......”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看着他不胜唏嘘。
他终于认出我了,却是在这种时候。
程思思的刀又往我腰上抵了抵。
“许知秋,让这些人都闪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别伤害她!”
许知秋往前走了一步。
“我让你走,你放了黎敏。”
“你把我当成人质也行。”
“我从没有骗过你,你要相信我,毕竟咱们相爱过。”
“哈哈哈!”
程思思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知秋,你是傻子啊?怎么净说蠢话!”
“我只爱钱!”
“男人算什么?不过是利用的工具罢了!”
“我当年出国,就是为了去国外搞黑钱,就加入了犯罪团伙。”
“现在回来,也是因为这里组织出问题了,出了几个内奸,我是来清门的。”
“至于接近你?你真当我要重温旧情啊?”
“呸!这么多年我睡过的男人超过三位数了,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念念不忘?”
“我不过是利用你刑警队长的身份打探情报罢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扎在许知秋的心上。
让许知秋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老张带着人从侧面包抄过来。
程思思慌了,举起刀就要往我身上刺。
许知秋反应过来。
“砰!”
枪声响了,子弹正中程思思的眉心。
她死了。
鲜血喷了我一脸。
作为法医,我当然不怕。
只觉得畅快。
我看着许知秋,他也看着我。
眼神里有愧疚,有后悔,还有点别的什么情绪。
唯独没有对程思思的不舍。
“黎敏,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走了过来,差点踩到了地上程思思的尸体。
“我没事,谢谢关心。”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又白了几分。
周围的警察都在收拾现场,没人过来劝。
只有警灯不停闪烁,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狼狈。
10
程思思死了后,贩毒团伙也很快被一网打尽。
案子破了,专案组的人都立功受奖。
我荣立个人三等功。
但许知秋的麻烦还没结束。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也在间接向程思思泄露了很多重要情报。
让犯罪团伙有了准备。
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
所以经上级批准,局里开除了他的公职。
我是在法医室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助手跟我说完后还加了句。
“黎法医,许队他......好像很后悔,天天在局门口等你,想跟你道歉。”
许知秋被开除后,自然是进不来警局了。
我没在意,继续整理尸检报告。
直到下班时,我在局门口看到依然没走的前夫。
他没了警服,只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
看见我就大步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黎敏。”
他声音沙哑地把布袋子递了过来。
“这是我给你买的桂花糕,你以前最喜欢吃的那家,我排队排了2个小时才买到的。”
“许知秋,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必要再送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离婚了。”
他试图把袋子往我手里塞,我往后躲。
袋子掉在地上,桂花糕撒了一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蹲下去,慌忙捡着地上的桂花糕。
手指被地上的碎玻璃划破了,渗出血来,却像没感觉到痛一样。
我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别捡了,脏了!”
脏的不只是桂花糕,还有他这个人。
他的动作顿住,慢慢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一块沾了泥的桂花糕。
许知秋的眼眶红了。
“黎敏,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把你当成程思思的替身,不该在商场里护着她骂你,不该在案情会上否定你的证据......”
“我最不该的就是明明已经结婚七年了,却连你的脸都记不住!”
“你别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
“我现在能认出你了,黎敏!”
“我的脸盲症好了!从程思思绑架你的那一刻,当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的脸盲症就好了!”
“我的眼里只有你!我才知道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也只有你!”
“你看,我画了很多你的画......”
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叠素描纸,上面全是我的样子。
有我穿着法医工作服解剖尸体的样子。
有我坐在沙发上改报告的样子。
甚至有我七年前第一次出现场,被流氓袭击时的青涩摸样。
线条很粗糙,有的地方还被眼泪打湿了,晕开了墨迹。
“我每天都在画,我怕我又忘了你的脸。黎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复婚好不好?”
“不可能的。”
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许知秋,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现在也记不住你的脸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任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就像是我们之间早已经枯萎的爱情。
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
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黎敏!我知道错了!你别走!求你了!”
我没有回头。
他现在有多悔恨,以前就有多冷漠。
他现在有多卑微,以前就有多傲慢。
后来我听说许知秋成了街头画家,在市中心的广场上给人画肖像。
但他只能画出同一个女人的脸。
我并不感动。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