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怎么会这样！”
因为太过震惊，陈景辉的声音显得无比响亮。
但这时，他没时间在意这些细节，不断发出质疑。
“一定是你们的机器坏了！”
“还不赶紧换台机器过来？”
店长也慌了，急忙把店里的刷卡机全搬出来。
陈景辉不信邪，一个接一个地试，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结果。
“刷卡失败，请重试。”
每刷一个，他的脸就白上一分，到最后连站都站不稳。
众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到，忘了手下的动作。
我趁机逃脱，缓慢走到陈景辉身前，弯腰捡起他没拿稳掉落的黑卡。
听到他难以置信地抱头自语。
“不，这不可能！”
局面逆转。
轮到我居高临下，蔑视他。
我伸手拍了拍他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颊，冷声讥讽。
“我说过，我没钱。”
“现在相信了吧？”
陈景辉从恍惚中回神，恶狠狠瞪着我质问。
“黑卡单日限额五百万，你怎么可能没钱！”
我没计较他的以下犯上，心情颇好地勾唇解答。
“你说人要有仪式感，我很认可。”
“所以我为了纪念第一次上大学，特地花费五百万，在学校创立助学基金，用于资助顽强坚韧的贫困生。”
陈景辉愤怒咬牙。
他的支持者们也很生气，接连抨击我。
“你做好事是没错，但怎么可以把钱全部捐出去！你明知道要请客！”
“留顿饭钱都不乐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们说得对，我确实是故意的。
自重生起，我就在为避开上辈子的不幸而谋划。
先布好局，再假意示弱陪着演戏，降低陈景辉的警惕。
他果然被我骗了个措手不及。
截止时间就快到了，我等着看陈景辉遭殃！
我假装对他们的话感到吃惊，慌乱地拿出病历单，展现给大家看。
“我昨天不舒服，听医嘱早早休息了。”
“根本不敢拿身体开玩笑，跟他们去聚餐！”
我的话，和陈景辉视频里说辞，相互矛盾。
众人看到病历单上鲜艳的公章，将质疑的目光投向陈景辉。
他没想到我真去了医院，支支吾吾辩解。
“我那是等你来，为拖延时间找的借口。”
我点头，发出灵魂拷问。
“你为什么要等我？同学们不是巴不得我不出现吗？”
“你们讨厌我，我怎么可能热脸贴冷屁股，请你们吃饭？”
我举起手机，按下播放按键。
提前录好的人身攻击，响彻大厅。
事情发展到这，谁在说谎，已经很明了了。
吃瓜群众神情巨变，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了。
他们看向陈景辉等人的视线，充斥着厌恶。
豆大的汗珠从陈景辉脸颊滑落，他狼狈得不像话。
店长也没让他好过，冷声提醒。
“还有最后五个小时。”
“你们要是凑不出钱，我就报警！”
陈景辉脸色一变，又故技重施求饶卖惨。
可店长之前肯通融，是看在我沈氏阔少这层身份上。
现在知道我和他没关系，无情地拒绝了陈景辉。
这下，我同班同学们身上那股气定神闲，消散得干干净净。
恐惧地哭爹喊娘：“怎么办，我不想坐牢！”
“把我卖了也值不了一百万啊！”
不知内情的那帮人，刚生出些许同情。
在听到具体金额后，化为浓浓的无语。
没钱还想装大款，活该！
同学们相互甩锅，埋怨。
“你非要在这个季节吃大闸蟹，一千多块，肉少到连个味都没尝出来，这钱你出！”
“你也一样，说要犒劳自己，连吃好几盘鲍鱼，那吃的都是钱啊！”
怪来怪去，最后怪到陈景辉头上。
“这么贵的酒是我们大学生配喝的吗？你哪来的胆子点！”
“就不该来聚餐，庆祝狗屁的仪式感！”
陈景辉把他那老一套搬出来说。
“我也是为你们好，仪式感…”
比起可有可无的仪式感，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众人听都懒得听，强行打断。
不顾他的抗议，把百万账单压在他一人身上。
至此，激烈的狗咬狗大戏结束。
除他之外的人，长长呼出一口气。
反观陈景辉。
紧张的电话一通接着一通打，卑微地求遍认识的人。
钱没借到，反挨了好几顿责骂。
他第无数次用眼神暗示我救他。
我冷冷看着，纹丝不动。
陈景辉越惨，我越开心，绝不会突发圣母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陈景辉浑身湿透，像从水里刚打捞出来。
怕的。
一直沉默的辅导员看不下去，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景辉灰败的脸色，立马恢复生机。
他手指在手机上飞点，生怕迟一秒就来不及。
竟真在最后时刻，凭空变出百万巨款！
付完钱，他一改先前的颓态。
得意洋洋地朝我扔下一句：“打不倒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许漾，你给我等着！”
06.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我没把陈景辉的狠话放在心上。
他却认真起来，开始明晃晃针对我。
“第一次军训，怎么能没有仪式感？”
“我特地买了清凉又解暑的绿豆沙冰，希望大家能有好心情~”
陈景辉拒绝别人帮忙，一碗接一碗送到班级同学的手上。
他沉浸在自己的行为艺术中，没注意到眼前人一个个黑如墨水的脸色。
在外头五块钱就能买到的沙冰。
得想方设法夸陈景辉，还把他说高兴了才能分到。
一众人笑得出来才奇怪。
偏偏他毫无所觉，满脸得意地出现在我面前。
做作惊呼：“哎呀，竟然少了一份！”
“那只好明天再给大少爷补上了。”
“就是可惜了，明天不像今天有意义。”
我无所谓笑笑：“小事情，我可以自己补上。”
在他诧异的眼神中，一群人推着餐车走来。
很快，叫得出名字的大品牌冰激凌、雪糕、饮品摆满整个操场。
排场搞得比陈景辉刚刚厉害多了。
新生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没有浪费时间，大大方方表示。
“本少爷第一次军训，仪式感不可或缺。”
“这顿我请，大家敞开了吃！”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呐喊，一个个高呼着我的名字，涌向餐车。
班级的同学羡慕极了，也想跟过去，被我拦了下来。
“冰的不适合一下子吃太多，你们适可而止，等下次吧。”
“有机会的。”
一句话让众人记恨上陈景辉。
要不是他那份廉价的绿豆沙冰，他们也能在自助区大快朵颐！
我瞥向陈景辉。
他被众人冷落在旁，气得攥紧拳头，正恨恨地盯着我。
我唇角挑衅地往上勾了勾。
前一世，这份殊荣属于陈景辉。
他拿着我的钱收买人心，给全体新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好印象。
一传十，十传百。
全校的人可怜他，心疼他被我欺负。
不顾我的解释，认定我以强凌弱，恶毒至极。
他们帮着陈景辉，针对我，排挤我，孤立我。
这一次，我抢占先机，名利双收。
而陈景辉，掏空自己的钱包什么都没得到不说，反惹得一身骚。
我看他还能拿什么和我斗！
07.
自那天起，我每天不带重样地找仪式感理由请客。
第一次踢腿。
第一次唱军歌。
第一次夜训。
......
我有钱，任性。
借着仪式感的大旗，在军训期间狠狠出了一波大风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我的口碑，也跟着慢慢变好。
不需要我亲自出手，自有人抢着帮我澄清，当初陈景辉一帮人颠倒黑白造谣我逃单。
加上我真金白银捐款五百万成立助学基金会，拢获全体贫困生的心。
一时间，我被吹捧成，天上有，地上无的活神仙。
校园论坛天天在热议我。
与此同时，陈景辉也不可避免地被提及。
毕竟，我独独不允许他参与我的任何一次仪式感庆祝。
是个人都能看出，我对他的痛恨。
大家想要更多福利，疯狂讨好我的同时，也拼命拉踩陈景辉。
网络上，他们从样貌，到穿着，再到家境，打分点评，把批判他一无是处。
现实中，无论陈景辉走到哪，都要面临来自别人的嫌恶与唾骂。
我曾经所遭遇过的，如同回旋镖，通通刺向陈景辉。
他内心远没有我强大，短短几天就受不了了。
干脆逃避个彻底，课不来上，人不见踪影。
只有那高强度更新的朋友圈，可以看出他的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前天晒了名牌衣服，昨天晒了限量版球鞋。
还总喜欢附带一句黏腻的告白文字，来彰显自己的幸福。
字里行间的沾沾自喜，应该不知道这些他以为价值连城的礼物，其实是假到不能再假的赝品地摊货。
这不奇怪。
陈景辉的女朋友是个嘴巴说得好听，但没有一点实际行动的捞女。
上辈子，我花钱帮他养着。
这一世，我一分钱没再给过陈景辉。
他们能继续恩爱，全靠另一方金钱上的“付出”。
陈景辉没见识又虚荣，只认牌子不识货，骗他足够了。
我每天等着看他更新。
看他又闹什么笑话。
又到点了。
我拿出手机，点击刷新。
没想到，今天更是重量级。
陈景辉手指上戴着一枚不合尺寸的钻戒，配文道。
“找到一个灵魂共振，懂仪式感的伴侣，是我此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DR说：一生只爱一个人，我对她说：我愿意。”
我看着那廉价到不行的戒指，暗笑。
拼夕夕9.9包邮，不能再多了！
就在这时，隔壁桌的交谈声传入我的耳朵。
“辅导员电话号码不小心填错了一位，东西送到我这来了。”
“你猜是什么？”
那人暧昧地与旁边的人挑眉。
同伴捂嘴惊呼：“该不会是…”
“没错！那些装备看得我鼻血上涌。”
“辅导员也是个性急的，特地使唤我帮她送去学校隔壁的宾馆。”
“我和你说，虽然这老女人长得丑，但她放得开，玩得花，又喜欢装大款，有好些少男上当被骗色，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可怜的家伙要遭殃咯…”
我想要放下手机的动作一顿。
重新点开陈景辉的朋友圈，放大图片。
从他手指缝隙里，隐约看到“夜”“歌”的字样。
正好对应上学校附近一家小宾馆的名字。
我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怪不得前世我想辅导员出面制止同学们的霸凌行为。
得到的，却是她冷冰冰的一句。
“一个巴掌拍不响。”
“多找找自己原因，是不是不够大方？把钱当命看了？”
我为了证明自己，往陈景辉身上砸更多的钱。
直到我拒绝支付他与女朋友亲密行为的开销，被怀恨在心的陈景辉开直播控诉，惨死街头。
怪不得，这一世辅导员来得这么快。
不分青红皂白，硬拽我去付钱。
原来，她就是陈景辉那个喜欢捞钱的女朋友！
我摸了摸额头。
那里的鼓包老早消下去了。
但当时撞击在服务台上，产生的剧痛，我难以忘记。
机会难得，是时候让她百倍偿还了！
08.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
大一的辅导员和陈景辉被扫黄的警察抓进警局审讯了一整晚。
辅导员想陈景辉澄清两人的关系。
可他一个劲否认，说自己是被强迫的。
警察不敢怠慢，将辅导员暂时拘留起来。
她艳照满天飞，面子里子全丢，名声也臭了。
学校怕事情闹大，损害声誉，连夜开除了辅导员。
为降低影响，校长亲自出面，安抚“受害者”陈景辉。
他在校长天花乱坠的承诺下，老老实实回来上课。
第二天，我刚进教室，他迎面跑过来，直挺挺朝我跪下。
“大少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跟您对着干了。”
“我以后一定摆正位置，安分守己。”
“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断了对我的资助！”
陈景辉说得声泪俱下。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头磕得砰砰作响，破了出血也不在意。
凄惨的小白花模样，引人为之侧目。
我的同班同学们再一次忍不住帮他说话。
“阿漾，要不算了吧。”
“说起来也没多大事，没必要把他往死里逼。”
“景辉被你霸凌已经够惨了，你竟然还火上浇油，断他资助，许漾你良心不会痛吗！”
等他们骂我骂得差不多，陈景辉才凄凄苦苦开口。
“你们别怪大少爷，都是我的错。”
“一个卑贱到骨子里的贫困生，竟妄想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仪式感，大少爷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我会赎罪的，让我当牛做马也可以！只求您消气，资助我读完大学，回报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
他一口一个大少爷，语气卑微到谷底。
可眼里的恶意浓烈到藏都藏不住。
我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直觉告诉我不妙。
我一扫刚刚的无所谓，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陈景辉。
片刻后发现了古怪。
他破天荒戴起了骚包耳环，偶尔还会闪烁怪异的红光。
因为太过微小，最初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我说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与我撕破脸皮的情况下，莫名其妙装可怜向我求饶。
原来是在这等我。
陈景辉的手段，一如既往的下作肮脏！
就是不知道，他是在录像？还是直播？
09.
许久未联系的爸爸，罕见地发消息给我。
也间接验证了我的猜想。
【你被骂上热搜了！这直播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霸凌同学了？家门不幸啊…】
我飞速扫了一眼，对事情的严重性大概有了底。
不就是卖惨吗，我也会！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晶莹的泪水瞬间汇聚在眼眶。
“景辉，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这么说我，我实在太伤心了！”
“我生气，不是认为你不配拥有仪式感，而是你变有钱了，却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资助了你五年，整整五年！好吃的好穿的，只要有我一份，绝不会少了你的。”
“送的礼物加起来，没有一百万，也至少值个几十万，却没有你一顿饭贵，你让我怎么不心寒？”
“你这么有钱，哪还需要我的资助？”
“学校里比你困难的同学太多太多了，我只是想把钱，留给更需要帮助的人。”
陈景辉愣住。
在他原先的设想中，我应该气急败坏拒绝他的请求。
随着舆论发酵，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求着给他钱用。
可我不按套路出牌，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洗白自己，又把他虚荣的白眼狼形象彻底立住。
他脸上浮现出计划被打乱的无措。
我趁这个功夫，悄悄瞄了两眼手机。
舆论风向已经朝我这边倾斜。
陈景辉显然也猜到了。
急忙解释：“那一百万，是我从借贷平台里借的！”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顿饭都吃不起。”
“阿漾，你忍心看我饿死吗？”
当然忍心。
但我没忘记现在在直播。
把想说的话咽回去，言不由衷道。
“景辉你不用担心没饭吃。”
“我成立的助学基金开始运营了，食堂每天有免费的饭菜，特供给贫困生。”
“助学款，也有专人在负责。”
“你表格填写好送过去，只要符合申请条件，立马就能拿到钱。”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报名表，塞进他手里。
纸张被陈景辉用力攥紧，皱得不像话。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陈景辉家人一年收入有十来万，不符合贫困生的要求。
是我心疼他的遭遇，才一直资助到他读大学。
可如今，陈景辉的真实嘴脸在直播中暴露。
没人敢给他钱。
生怕成为下一个被背刺的我。
辛苦谋划，换来一场空。
陈景辉不甘心：“我的那一百万欠款…”
我冷声打断：“自己想办法。”
“我不可能帮你擦一辈子屁股。”
“你是成年人，当时这么做，就应该知道后果！”
他失控大吼。
“我也是被骗了！”
“辅导员他说会帮我，我以为自己等来救赎，没想到她只是馋我身子。”
“送的东西也全是假货，分文不值。”
陈景辉泪流满面，几度失声。
“我是真的没办法…这钱要再还不上，我的一辈子就毁了！”
“阿漾，你最心善，求你可怜可怜我，再救我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眼前泣不成声的陈景辉，和当初风一吹就会倒的陈景辉逐渐重合。
我有些难过。
为我那几年掏心掏肺的付出而难过。
我没了继续和他耗下去的心情，转身离开。
事情发展到这，也该结束了。
10.
吃过一次亏，我有所防备。
在陈景辉开直播的第一时间，我资助过的贫困生，一个个发声帮我正名。
“大少爷平易近人，从没有看不起我们！”
“多亏他的资助，我才能安心在学校读书，再也不用为钱担心。”
学校的学生，也帮我出头。
“你们别相信陈景辉，他撒谎成性，阿漾人好得不得了！”
“他喜欢庆祝仪式感，我们经常吃香喝辣，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我愿永远拥护许家阔少！”
我没有因为陈景辉的诋毁，而声名狼藉。
反倒因祸得福，收获了一堆粉丝。
他们成群结队跑来我的社交平台留言。
“大少爷，您还缺狗腿吗？”
反观陈景辉，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之前干的那些龌龊勾当，被愤怒的网友扒个底朝天。
嘲笑辱骂，接踵而来。
还有借贷平台的骚扰。
他不堪其扰，把全班同学告上法庭，AA百万饭钱。
最后被判每人付2.5万。
不多，但也不算少。
同学中，有掏不出钱，伸手向长辈要的。
回家后，不是被臭骂，就是被毒打。
也有不敢和父母说，选择自己打工挣钱，勒紧裤腰带还债的。
他们轰轰烈烈闹得厉害，我每天都有新乐子看。
学校嫌陈景辉太会搞事，直接把他开除了。
据说那天他闹着不肯走，最后是被父母强行拖上车的。
他们村的那个老富婆还惦记着他。
几人一拍即合。
唯独陈景辉不乐意。
他中途跳车，摔断了脊柱，一辈子只能瘫在床上。
老富婆听说他残疾，顿时没了性趣。
陈景辉的父母，不乐意照顾他一个废人，直接不管他。
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臭了好几天。
别人告知我这个消息，我心底最后一丝仇恨也消失了。
活动一下筋骨，继续低头忙碌手上的事情。
新开的公司势头不错。
稳步发展下去，我很快能在商圈站稳脚跟，强大到家族无法把我除名。
我不再做噩梦。
因为我的未来，无比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