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浓郁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臭在狭小的器材室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石敢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脸上还沾着几滴温热的血点。他看着地上那被完美对称劈开的怪物尸体，又低头看看自己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大脑一片空白。
“千、千言……刚……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和无法理解的困惑。
闻千言没有回答。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那刺鼻的味道反而让他狂跳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三点之间来回扫视。
地上那恶心的食尸鬼尸体。
掉落在尸体旁，已经恢复了锈迹斑斑模样的消防斧。
以及，他自己的双手。
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方才那生死一线的画面拆解、回放、慢放。
食尸鬼扑来，死亡迫近。
自己情急之下，对着石敢当吼出了那句荒谬绝伦的话——“别怕！这斧头是神话里传下来的神兵！”
然后，石敢当信了。他那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重新凝聚起光芒，充满了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再然后，斧头真的发光了。
最后，怪物被一击两断。
闻千言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假说在他心中成型。
构成这奇迹的要素，有两个。
第一，【谎言】。一个彻头彻尾，将凡物说成神兵的谎言。
第二，【信徒】。一个在当时的情境下，对这个谎言深信不疑的聆听者。
当谎言被信徒确信不疑的那一刻，谎言……便撬动了真实！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亢奋与战栗！
他必须验证！立刻！马上！
闻千言闭上眼睛，感受着劫后余生带来的强烈疲惫感和肌肉酸痛。他集中精神，在心中对自己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我的疲劳，一扫而空。”
他低声默念，充满了期待。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身体的疲惫感依旧如潮水般包裹着他，没有半分消减。
失败了？
闻千言心中一沉，但旋即，一个更清晰的推论浮现出来。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
不对，不是失败了。而是……规则的补充。
这个能力，似乎无法直接作用于自己身上。
【谎言】需要【信徒】。而自己，作为谎言的编织者，是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谎言的“信徒”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假的。
想到这里，闻千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心脏跳得更快了！
限制，往往也意味着方向！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还在那里发懵的石敢当身上。
唯一的“信徒”样本，就在眼前。
“石头，别愣着了，过来。”闻千言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哦，哦……”石敢当晃了晃脑袋，努力将那血腥的画面甩出去，听话地走了过来。
闻千言弯下腰，从地上满是灰尘的角落里，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子。它就是最普通的水泥碎块，粗糙，灰白，平平无奇。
他将石子托在掌心，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千言，你这是……”石敢当好奇地探过头。
“刚才的怪物虽然死了，但我们不确定外面还有没有。”闻千言盯着石敢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始编织他的第二个谎言。
“你看，”他举起手中的石子，“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感应石’，一种很简单的炼金造物。如果附近一百米内还有那种怪物，它就会发出微弱的光芒作为警示。”
这个谎言编得粗糙，但足够应付眼前的场景。
石敢当的脸上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感应石？真的假的？天赋觉醒列表里没这东西啊……”
“很多古代的神秘，都不是现代觉醒体系能概括的。”闻千言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它。”
石敢当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尽管他嘴上怀疑，但出于对闻千言长久以来的信任，他还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颗小小的石子，期待着什么。
就是现在！
闻千言的全部精神力高度集中，他的意志如同一把无形的刻刀，狠狠地烙印在那个唯一的念头上——
一股轻微的眩晕感从脑海深处传来，仿佛精神被抽走了一丝。
就在这一瞬间，他掌心的那颗灰色石子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又真实不虚的白色光晕！
那光芒很淡，如同萤火，在昏暗的器材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卧槽！”
石敢当吓得一个哆嗦，猛地后退半步，眼睛瞪得像铜铃。
“千、千言，它真的亮了！它真的亮了！难道外面还有怪物？”他指着发光的石头，声音都变了调，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慌。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看着石敢当那副被彻底唬住的模样，一股难以形容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闻千言冷静的伪装！
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动，全身的血液都在欢呼，在咆哮！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闻千言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让他呐喊出声的狂喜。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颠覆世界的野心和力量！
“原来如此……我无法让自己成神，但我……可以敕封神明！”
这个发现，比觉醒S级天赋还要令人激动亿万倍！
个人伟力终有极限，但创造神明……却是拥有无限的可能！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石敢当。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兄弟，一个朋友，而是像一位最挑剔的工匠，在审视一块举世无双的璞玉。
身材壮硕，天生巨力，性格憨厚单纯，最关键的是……对自己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这不就是最完美的“神明”载体吗？
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宏大谎言，开始在闻千言的脑中疯狂构筑、成型！
“石头。”
闻千言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掌心的光芒已经散去，那颗“感应石”又变回了平平无奇的碎块，被他随手丢掉。
“啊？千言，我们快跑吧，外面还有怪物！”石敢当还在为刚才的发现而紧张。
“别怕。”
闻千言上前一步，双手重重地按在了石敢当宽厚的肩膀上。他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能看透石敢当的灵魂。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刚才那柄普通的消防斧，在你手里能爆发出那样的威力？”
石敢当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因为你……你说它是神兵吗？”
“那只是一个引子。”闻千言的语气充满了蛊惑性，“一个唤醒你体内沉睡力量的……钥匙。”
“我……我体内的力量？”石敢当彻底懵了，“可我的天赋检测，只是E级的‘体能强化’啊，最烂大街的那种……”
“天赋检测？”闻千言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凡人的仪器，又怎能窥探神明的万一？”
“神……神明？”石敢当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你以为你的E级天赋是平庸吗？不，那是你过于强大的神格，为了让你能在这个脆弱的世界里正常成长，而给自己施加的自我封印！”
“你以为你从小就远超常人的力气，只是天赋异禀吗？不，那是你无法被完全禁锢的神性，从封印的缝隙中逸散出的微末神威！”
闻千言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具冲击力，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石敢当的世界观上。
他将石敢当所有的“平庸”和“普通”，全部重新定义，赋予其神圣而伟大的内涵！
石敢当被这一连串颠覆性的说辞彻底绕了进去，他张着嘴，眼神震撼，呼吸急促，仿佛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他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力气确实比同龄人大得多，但天赋觉醒却给了他当头一棒。那种失落和不甘，此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难道……难道我……”石敢当的声音颤抖着，他看着闻千言，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问题。
“难道我……我真是神明转世？”
话音落下的瞬间，闻千言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的锁链，在石敢当的灵魂深处“咔嚓”一声，断裂了。
谎言，已在他心中彻底扎根！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又无比真实的灼热力量，开始从石敢当的四肢百骸中缓缓苏醒、涌动！
就在这“创世纪”般的神圣时刻——
“砰！砰！砰！”
器材室的铁门突然被擂得震天响！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一声冰冷的呵斥：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学校卫队！立刻开门出来，接受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