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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刚训斥了新来的小保姆熨坏婚纱,今夜新婚丈夫就在闹洞房时,将我的初夜送给了随行而来的酒店门童。
满场哗然,宾客们疯狂按动快门:
“承宇哥玩这么大?”
“真要让沈千金和一个门童洞房花烛?”
我正要否认,爸爸忽然按住我的肩膀:
“小曦哭了一夜,今天还闹绝食,承宇也是为了给她出气。”
“放心,他只是随口说说,不会真的让你去陪那个门童过夜。”
恰好门童被人推了一把,四周爆发出哄笑声。
“哦豁,还是个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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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掀翻屋顶的哄笑声里,柳承宇的发小有样学样,跟着门童瘸腿走了几步。
接着就笑出了眼泪:
“把沈大小姐的初夜送给一个瘸子门童,哥,亏你想得出来!”
“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不嫁了?”
柳承宇闻言理了理新郎服的袖扣。
瞥我的眼神里带着轻蔑:
“沈大小姐从小就热衷于做公益,既然一心向善,今天权当是给穷小子一个福利。”
“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过来,闪光灯照的我眼前一片白光,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但我还是抓住他衣角,一字一句问他: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柳承宇冷冷推开我的手,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
“就因为一件婚纱,小曦被你骂到哭了一整夜,今早眼睛都是肿的。”
“只要你向她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她,我就是开玩笑。”
“反之......”
他没说完,我却犹如冷水浇头,如坠冰窟。
我们青梅竹马二十多年,他也保护了我二十多年。
可现在他因为别的女孩哭肿了眼,就狠心让我当众出糗。
原来,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见我表情不对,有人提醒柳承宇:
“承宇哥,沈总还在呢。”
众人看向我爸,却见他端坐在沙发:
“既然嫁给承宇,她就是柳家的人了。”
“你们年轻人自己玩,我不干涉。”
他神色淡然,可瞥我的眼神里,分明是不悦。
就像前几天何曦打碎了妈妈的遗物,我厉声斥责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我。
“何曦年纪小又父母双亡,你让让她怎么了?”
我红着眼反驳,却换来他的恨铁不成钢:“我沈雄怎么有你这种女儿,恃强凌弱,无法无天!”
手指渐渐收紧,我强忍着把眼泪咽回去,走向门童。
红裙裙角被何曦洗出个窟窿,我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嗤笑:
“堂堂沈家大小姐,结婚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真掉价。”
“我看啊,承宇哥就是嫌弃她,却又碍于联姻,索性把她扔给瘸子门童,甩个麻烦。”
柳承宇望着我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一把抓住我手腕:“沈宜笙,你还真要去?”
我偏过头,冷笑:
“柳少爷亲自安排,我当然要遂了你的愿。”
他眉头蹙地更紧,咬了牙:
“你宁愿陪瘸子过夜,也不肯向小曦道歉?”
“我再说一次,只要你承认错误,保证不再闹脾气,我就把玩笑话收回。”
凭什么?
心底涌出痛楚,我不再看他。
继续往前走时,爸爸猛地站起来,面色阴沉:
“沈宜笙,你再往前一步,我们沈家的脸就要被你丢尽了!”
围观的人也慢慢安静,他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闹洞房的玩笑话会到这个地步。
我却只觉得好笑。
话是他们说的,人是他们指定的,现在又骂我丢脸。
可何曦熨坏我的婚纱,不小心卖掉我的敬酒服和红鞋,又洗破我的红裙的时候。
他们怎么一边安慰她别哭,一边骂我小题大做,却不说她丢脸?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们的眼里只有何曦。
否则也不会因为何曦今早肿着脸,当众向我下跪求原谅。
他们就为了给她出气,而在洞房时送出我的初夜权。
“沈宜笙!”
柳承宇低沉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头也没回,只用力咬住嘴唇,抬起手。
年轻门童微微愕然。
他眼睁睁看着我握住他的手,开口时,我嘴里已经满是血腥气。
“时候不早了,麻烦无关人员离开,别耽误我们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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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笙!”
爸爸气愤地拍在圆桌上,浑厚的嗓音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颤。
而柳承宇握紧了拳,他死死盯着我,一言不发。
面前的门童掌心汗湿,他比我高出二十公分,瘸的那条腿似乎在抖:
“沈小姐,你是开玩笑还是......”
我倔强抓紧他的手:
“我没开玩笑,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绝。”
自尊心让我腰背挺直,内心却在恳求。
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一会我就放你走,但现在,求你不要让我更加难堪。
片刻的寂静里,我听到柳承宇轻轻吐气,然后嗤笑: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连门童都瞧不上你,你沈宜笙可就真的名誉扫地......”
“我愿意。”
门童清脆的嗓音打断他,他愣住,瞬间睚眦欲裂:
“你说什么?”
门童摘下那顶厚重硕大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五官。
他反握住我的手,再次点头:“我说,我愿意。”
我怔了怔,听到爸爸摔了烟灰缸。
柳承宇点着头:“好,好,好!”
“那我们还不赶紧走,给沈大小姐和这位门童腾地!”
说完他目不斜视大步往外走,出去时狠狠踹了一脚门框。
其他人互相看看,也急忙离开。
爸爸经过我时,冷冷留下一句:
“今天你丢了沈家的脸,以后没我允许,不准进家门!”
门被用力关上,这间顶级酒店最豪华的套房,一瞬间从喜庆热闹,变为冷清。
我一下子卸了力,险些摔倒。
门童忙把我扶到婚床上,门外柳承宇冷声吩咐:
“你们在这盯着,宜笙只是跟我赌气,不可能真的和门童过夜。”
“等她闹够了服软了,你们就送她回沈家。”
保镖们刚应声,就有手机铃声响起。
他秒接,语气转为柔和:“小曦......好端端的怎么会烫到手背!抹药了吗?你别哭,我马上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我垂着头捏紧红裙上的破洞,露出手背上狰狞的疤痕。
这是上个月何曦“不小心”用开水烫的。
我当时因为疼推了她一把,可柳承宇见她红了眼眶,扭头就骂我自己不小心,还要怪到她头上。
那天他和爸爸逼着我向她道歉,我的手背却因为耽搁太久,留下一道疤。
现在何曦烫了手背,他反倒心急如焚。
但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
何曦想要妈妈送我的礼物,我不同意,爸爸就说我自私。
床头柜的首饰丢了,我还没说话,柳承宇就因为何曦红了眼眶,大声数落我冤枉好人。
明明是我资助何曦十年,也是我看她可怜,亲自带她回家,给她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
可没想到因为她的穷苦瘦弱,让爸爸想起了小时候的艰难。
他忘了答应过妈妈会好好照顾我,开始为了她责怪我。
而曾经事事以我为先的未婚夫,因为她的几声吹捧,就开始满心满眼都是她。
叹了口气,回过神时我才发现门童蹲在我身前,正往我手背上抹药膏。
“我从小经常受伤,药膏随身带,这个祛疤很管用。”
抹完药膏,他抬头看着我。
之前仰视时就觉得他面容英俊,现在平视,我发觉他五官优越,骨相远胜柳承宇。
“沈小姐,我知道你刚刚是为了摆脱困境,才说要跟我过夜。”
“但我也不想让你误会我轻佻,其实我思想传统,婚前不能越界。”
我张了张嘴,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意:
“你叫什么?”
“季淮,淮橘为枳的淮。”
“季淮,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明天我会给你一笔补偿,或者给酒店写表扬信,给你加薪......”
他却认认真真摇了头:
“我是说,婚前不能,但婚后可以。”
“沈小姐,你要不要和那个渣男离婚,考虑考虑我?”
我下意识就要拒绝。
可他目光灼灼,就算瘸了一条腿也要蹲在地上给我抹药膏。
而我的新婚丈夫和爸爸,却连我手背烫伤都不在意。
想了想,我开口:
“不用离婚。”
“我和柳承宇压根没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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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沈家大小姐的初夜被丈夫送给门童的消息不胫而走,我成了整个上流圈的笑话。
我是和婚纱同时回到沈家的。
这套被何曦熨坏的婚纱已经被修补好,外表看完美无缺,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匆忙的针脚。
别墅里,爸爸愤怒地砸了墙上全家福:
“就因为她不知廉耻,害我沈家丢了两个项目!”
“造了什么孽,我偏偏有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儿!”
何曦穿着一身昂贵定制长裙,坐在沙发上叹气: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委屈,柳少爷不会替我出气,沈小姐也不会和那个门童搞在一起。”
一旁的柳承宇蹙起眉:
“小曦,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沈宜笙脾气差又不肯向你道歉,才落得这个下场。”
何曦红着眼,不着痕迹地挪过去,紧紧贴着他。
可柳承宇说完却扫过钟表,在发现已经十点的时候,脸色阴的可怕。
他死盯着大门,手指无意识地戳进沙发,直至青筋暴起也没有发觉。
我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爸爸刚刚又接了个撤资的电话,现在见到我恨不得打死我。
而柳承宇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下去,他讥讽地开口:
“就你这脾气,看来连瘸子都受不了。”
“现在老老实实跟小曦道歉,我就替你澄清,否则被人知道你一个有夫之妇,却和瘸子过夜,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何曦在他身后露出得意的神情,走过来时却唉声叹气:
“要不还是算了,毕竟我只是个保姆......”
柳承宇不满摇头:
“保姆也该得到尊重,就是因为你总放低姿态,才会被她欺负。”
两行热泪从她眼角落下,何曦哭得我见犹怜:
“承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沈总对我好,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大英雄。”
这话对柳承宇而言,无异于最高荣誉。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言语宠溺:
“傻,有我在,你哭什么?”
他们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我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声质问,而是越过他们回房间。
柳承宇莫名有些慌乱,他刚要来拉我,一个杯子猛地扔到我脚边。
爸爸在二楼怒吼:“谁允许你回来的!”
我平静反问:“这是我家,为什么不能回来?”
爸爸还想骂几句,被柳承宇拦下。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
“小曦心善,只要你道了歉她就既往不咎,你还是我老婆。”
我冷嗤一声:“可以,让我把她这身衣服撕烂,我就道歉。”
“沈宜笙,你为什么非要胡搅蛮缠,非要针对她!”
柳承宇怒骂,我只觉得好笑:
“我撕了她衣服就是胡搅蛮缠,她搞坏我的婚纱,却要我道歉?”
他一怔,刚要说话何曦就突然跪下,嚎啕大哭:
“小姐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和柳少爷吵架,他都是为了我......”
爸爸忙跑下来拉她,柳承宇也急了,余光看到门口的婚纱,他狠瞪了我一眼:
“不道歉也可以。”
“小曦喜欢那件婚纱,你送给小曦,这事就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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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柳承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件婚纱是妈妈嫁给爸爸时候穿的。
他们结婚时爸爸还是个小小维修工,妈妈不顾家族反对,坚持下嫁于他。
婚纱是爸爸给的唯一彩礼。
她临死前特地交给我,说希望我能穿着它嫁人。
所以何曦熨坏时我才那么激动,就算他和爸爸骂我小题大做,我也不肯让步。
可现在,他让我把婚纱送给她?
“承宇说得对,小曦喜欢这婚纱,反正你不需要了,送给她也好。”
我更加不可置信,死死盯着我爸: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你要我给她?”
爸爸顿时没了耐心,他扯扯领带:
“一件婚纱而已,你妈妈都去世十几年了,难不成你要留着烧给她?”
“爸爸!”
“沈宜笙!”
爸爸瞪着我:“你妈就这么教育你,教你吼你亲生父亲?”
我捏了拳,心痛到浑身发颤。
既为自己不值,又为妈妈感到不值。
见我不说话,爸爸接着说:
“还有,小曦和我小时候很像,所以我打算认她做养女。”
“我明晚要为她办一场慈善晚宴,顺便公开。”
“你到时候一起参加,别让外人觉得你们姐妹俩感情不和。”
柳承宇顿时喜笑颜开,他摸了摸何曦的发顶:
“小曦,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何曦吸吸鼻子:“谢谢爸爸,谢谢承宇哥,谢谢你们给我一个家。”
指甲深深潜入掌心,我死瞪着他:
“不可能,沈家只能有一个女儿。”
爸爸瞬间暴怒,他刚要发火,柳承宇就走过来:
“宜笙,不要因为赌气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这样吧,你把婚纱送给小曦,等明晚慈善晚宴结束,后天我们就去领证。”
“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嫁给我吗,领了证你的名声就保住了,我们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了。”
他好像真的为我着想一样,对我苦口婆心。
我却心寒至极,只觉得恶心。
被他们护在中间的何曦嘴角抽了抽,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可稍纵即逝后,她过来拉住我的手: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别生气了。”
“以后我还给你做保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低下头,看着这双被柳承宇娇养出的嫩手,轻笑出声。
带她回沈家整整一年,她什么时候真做过保姆的工作?
爸爸舍不得她操劳,专门为她雇了两个保姆,我的事情却要自己做。
柳承宇看不得她干活,我让她倒杯水,他都要数落我不尊重人,扭头就带她去商场买奢侈品。
她唯一做过的家务,就是把我的婚纱敬酒服和红裙毁掉。
这一年里,对外她是沈家保姆。
可在沈家,她早就养尊处优的二小姐。
而现在她彻底登堂入室,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沈家千金了。
“放开。”
何曦流下泪,我扫过爸爸和柳承宇,一字一句:
“我再说一次,沈家,只能有一个女儿。”
说完我回房间,取了身份证和重要东西就往外走。
何曦装模作样要来拉我,被柳承宇拦下:
“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离了我,离了沈家,她能去哪儿!”
爸爸也冷哼着,踩过我们的全家福。
我头也没回,径直坐上一辆劳斯莱斯。
他们不知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取身份证。
季淮一直在路口等我,带我去领证。
这个家,和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我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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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慈善晚宴还是选在启阳酒店,但办的比婚宴还要隆重。
柳承宇亲自站在门口迎宾,来人就要夸奖沈家养女有多善良。
“这两个山区的希望小学都是小曦捐赠的,还有这十几个孤儿院,如果没有小曦根本办不下去。”
宾客们啧啧称奇。
偶尔有宾客不明所以,问沈家什么时候冒出的养女,也都被沈雄笑着解释回去:
“这女孩一直就是我认的养女,只是宜笙嫉妒心重,不让我公开。”
“现在她嫁出去了,我也想让小女儿出来露露脸。”
大家恍然大悟,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
“怎么没见着沈大小姐?”
“你没听说?沈大小姐在新婚夜闹洞房的时候,和一个瘸子门童过夜了!”
“对,我亲眼看着他们共处一室,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承宇哥怎么能戴这么大顶绿帽,肯定是离婚了。”
“怪不得承宇哥今天和养女站一起,难不成离了婚无缝衔接养女,继续做沈家女婿?”
何曦闻言挽住柳承宇的胳膊,甜甜笑了:
“承宇哥,还好有你。”
柳承宇却变了脸,他一把推开她,对着那几个嚼舌根的人呵斥:
“你们别胡说八道,我和宜笙好着呢。”
“一会她也会来,要是让我听见你们在她面前说三道四,你们家的生意就别想要了!”
几个人连忙闭嘴。
但他发小胆子大,凑过去小声问:“承宇哥,外面都说沈宜笙和门童过夜了,真的假的啊?”
“啧啧啧,虽然是顶级酒店的门童,可说到底是个瘸子,沈宜笙不至于眼光那么差......”
他没说完,就被柳承宇恐怖的眼神吓到,连忙摆着手后退。
“不说了不说了。”
何曦刚刚被他推开,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强壮镇定。
趁着人最多的时候,她“哎呀”一声:
“都七点多了,宜笙姐姐怎么还没来啊。”
“她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不愿意来了吧......”
柳承宇阴着脸望向大门,虽然没说话,周身的气压却慢慢降到冰点。
八点整,沈雄不想多等,直接宣布晚宴开始。
前半小时里,他和柳承宇率先捐出一千万,算在何曦名下。
紧接着其他人也跃跃欲试,一边喊着慈善为民,一边往里砸钱。
等捐的差不多了,沈雄上台举起话筒:
“感谢各位莅临,今天除了做慈善之外,也是我正式对外公开养女何曦的日子。”
“小曦,给大家说几句。”
何曦身穿华丽晚礼服,羞赧的红着脸走上台。
但她还没说话,忽然看到台下一阵混乱,顺着看过去时,发现我从正门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咬住嘴唇,而柳承宇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好转。
他得意地招呼我过去,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所有人都听见:
“果然,沈宜笙根本舍不得我。”
“既然你来了,那我也遵守承诺,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他对我的轻视让宾客们也对我不屑,但我都充耳不闻,只是径直走向第一排最中央的空座。
柳承宇一下子炸了:
“你疯了?那是给启阳酒店老板的位子!”
“你就算跟我领了证,我们两家的资产加起来也比不上启阳,更何况我们明天才能去民政局!”
我没理会他,径直坐下后,理了理衣领。
柳承宇隔着好几个人,握了拳:
“沈宜笙你给我过来,不然你别想领证了!”
何曦尴尬不已,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没人看她。
她正要咳嗽几声,却看到我瞥向柳承宇,露出左手的婚戒:
“听不懂柳少爷在激动什么。”
“我已经领证了,你叽叽喳喳这么久,是在跟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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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哗然,和闹洞房那天很像。
柳承宇一看到我们的婚戒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枚钻戒,他当场跳起来,黑着脸怒吼:
“沈宜笙,你跟谁领证,你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吗!”
我扫过台上咬唇的何曦,耸耸肩:
“我们没有领证,什么时候结的婚?”
“现在在场有一半的人都参加过我们的婚礼,你说我们结没结婚!”
我侧过头看着他的气急败坏,余光里爸爸也气到脸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下来给我一耳光。
但我也不怕,只反问他:
“什么婚礼,你是说那个在闹洞房的时候,把我的初夜权送出去的婚礼吗?”
“柳少爷,你既然有脸把新婚妻子的初夜权当成物品送出,现在又有什么脸,说我们结婚了?”
柳承宇一时被噎住,沉着脸别过头。
沈雄已经走下来,他当众抓住我手腕要把我往外拉:
“少在这丢人现眼,给我回家去!”
“我沈家没你这么丢脸的女儿!”
我用力抽出来,稳如泰山:
“沈总,我说过沈家只能有一个女儿。”
“你既然说台上那位是你养女,那我沈宜笙就和你没关系了。”
沈雄眼圈通红,伸手就要甩我耳光,被我眼疾手快躲过去。
他更加愤怒:“沈宜笙,你大逆不道!”
我冷笑:“大逆不道的是你吧。”
“一个维修工能娶到我妈这种名媛贵女,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可你却不珍惜,还趁着我妈生病,回大山找你的青梅竹马,再生个女儿。”
“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何曦确实和你小时候很像。”
“亲生的,能不像吗?”
沈雄慌了,他张嘴就要反驳,可四面八方的闪光灯让他愣了半秒钟,再开口就来不及了。
“沈总,请问沈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众所周知沈氏集团是您借助妻家才发展起来的,您却背叛结发妻子,您会愧疚吗?”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记者冲上台。
话筒对准何曦:
“何小姐请问你知道你是沈总私生女吗?”
“听说你之前是沈家保姆,你是故意到沈家的吗,你是为了父女相认,还是为了沈家财产?”
何曦慌里慌张想要跑,反被另一边的记者堵住。
而台下,柳承宇越过人群走过来,急切问我:
“宜笙你跟我说实话,你是跟我赌气对不对,你怎么会和别人领证,你明明爱的是我!”
见他还是不相信,我从小包里拿出红色结婚证,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彻底疯了,一把揪住结婚证就要撕:
“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或者......是哪个男人骗了你,宜笙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离婚!”
我皱皱眉,眼看他抢到结婚证,忽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手腕。
季淮似笑非笑:
“柳少爷,这就过分了吧。”
“我和我老婆的结婚证还没热乎呢,你就要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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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啊,宜笙是我老婆!”
季淮保持着并不和善的笑意,强行把结婚证夺回来:
“柳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就把我忘了?”
柳承宇一怔,他能感觉到季淮很熟悉。
可从头看到尾,他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身姿挺拔,衣着高调昂贵的男人。
最先认出季淮的,是柳承宇发小。
“门童,是那个瘸腿的门童!”
柳承宇也眼睛一瞪,猛地想了起来:“是你!”
紧接着他看看我,倒吸一口气:“那天......你,你混蛋,你敢动我老婆!”
季淮躲过他的拳头,柳承宇因为惯性摔到地上。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讶声,他自知没了面子,立刻起身要反击的时候,发现季淮已经坐在我身边。
结婚证被他仔仔细细收进怀里,然后又用力扣住我的十指,在我耳边小声说:
“沈小姐,他这么弱,你为什么会看上他?”
我被他吹得耳朵痒,红着脸轻轻摇头:“年纪小的时候,眼瞎。”
柳承宇大脑像是被雷劈了。
“放开她!别动她!”
可是他越说,季淮就越是举起我们十指相扣的双手,对着他耀武扬威:
“我还得谢谢柳少爷,那天把沈小姐交到我手里。”
“我爸一直盼着我结婚,现在总算满足了他老爷子的愿望。”
柳承宇脸彻底黑了。
他想起那天闹洞房,为了给何曦出气,他亲口说把我的初夜权送给门童。
可忽然间他愣住,指着季淮的脚大喊:
“宜笙他在骗你,他根本不是瘸子!”
一时间闪光灯又对准我,柳承宇的发小为了给他扳回一局,高声喊:
“沈小姐你怎么能背叛承宇哥呢,承宇哥一心爱着你,你居然伙同别的男人给他做局,让他当众丢脸!”
我被他们的神逻辑无语到,还没说话,台上得了空的何曦就尖声说:
“对,我们都是被你给骗了!”
“你先假装答应会来慈善晚宴,然后又带着这个门童来砸场子!”
“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好,你就是想毁了沈家和柳家!”
她的声音里透着孤注一掷的激动,沈雄也马上接话:
“难怪你答应的那么快,原来是另有目的。”
“承宇你别跟她耗费时间了,她恐怕早就和这个瘸子门童好上了!”
尽管已经接受爸爸不爱我的事实,可是当听到他诋毁我,我还是觉得心寒。
妈妈在九泉之下听到这些话,又该多么心痛?
“什么门童,沈总说什么呢。”
台下有人觉得奇怪,疑惑地开口说:
“这位是启阳集团的太子爷啊,你们不认识吗?”
“而且太子爷可是夺过田径冠军的,怎么会是瘸子?”
8
柳承宇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沈雄最先慌了神。
“季......你是季家那个......”
不过这不怪他,我也是在离开酒店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明明只是个小门童,可他带我出门,路过的所有员工却都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小季总”。
还有那条瘸了的腿,伴随着他慢慢往外走,竟然也逐渐好起来。
等走到那辆劳斯莱斯时,他已经挺直腰杆,和正常人无异。
我这才想起,之所以大家都说他是瘸子,是因为他被人推了一把。
“你......不是瘸的?”
季淮笑着歪了歪头:
“我也没想到,我只是腿麻了踉跄着走了几步,他们就认定我是个瘸子。”
“我更没想到,林家大小姐长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一会说我是门童,一会说要给我加薪。”
“不过你如果真想报答我,不如先把小时候抢我的玩具还给我吧。”
我愣在原地许久,才明白事情的发展有多离谱。
这位季家太子爷不仅被当成瘸腿的门童,还被柳承宇一眼看中,要把我的初夜权送给他。
而且我们两个还都顺势接受,甚至在几小时之前,做出了要去领证的重大决定。
所以现在沈雄没认出他,我也能理解。
毕竟谁能想到,小时候那个经常跑来我家,对着我妈妈喊仙女,对着我喊小公主的矮胖子,长大了会变成又高又瘦的英俊太子爷?
“沈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季淮的客套话里带着讽刺,沈雄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这几天丢掉的生意,全都和启阳集团有关。
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沈家都要完蛋了。
“小季总,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兜兜转转成了一家人。”
沈雄硬撑着扯出一个笑容,他上前来就要和季淮握手。
季淮却一手握着我,一手揣在兜里,皮笑肉不笑:
“沈总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跟你是一家人了?”
沈雄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还是硬着头皮笑:
“你都和我女儿结婚了,我们当然是一家人。”
我清晰听到季淮喉间吐出的轻蔑声,他用下巴点点还被堵在台上的何曦:
“是吗,可......那位小保姆才是你女儿吧。”
“我老婆沈宜笙,就在昨天跟我领证之后就把户口迁到我家了。”
“现在,她是我们季家的人了。”
沈雄倒吸一口冷气,他头也不回忙说:“不不不,那只是养女,宜笙才是我亲生女儿,我们毕竟......”
“时间不早了,我定了蜜月旅行,可不能耽搁。”
季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拉着我往外走。
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坚定,回身最后望了望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和我爱了整个青春的柳承宇。
“来这么久忘了说几句吉祥话。”
“祝沈总和你疼爱的私生女,家和万事兴。”
“祝柳少爷和沈家的小保姆,白头偕老,一辈子锁死。”
季淮在前方轻轻笑出声,他帮我打开车门,为我系安全带的时候故意捏了捏我的脸。
“出气了?”
我撇撇嘴:“只出了一点点。”
“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他发动车子,刚开出去几米,柳承宇忽然扑向车头。
9
季淮迅速踩下油门,却又在柳承宇跑到副驾驶拍玻璃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后悔:
“真该撞死他。”
我拍拍他手臂示意他消气,然后摇下车窗。
柳承宇急切地喘着粗气:
“宜笙,你不能跟他走!”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好吗,你快跟他离婚,我马上跟你领证!”
“你爱的一直都是我啊,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就在几天前,他还为了何曦羞辱我。
现在听说我嫁给别人了,他反倒急了。
男人骨子里就是贱。
“你哪里错了?”
听到我的问句,柳承宇怔了怔,却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叹口气,举起手背给他看,他顿时瞪大眼睛:
“你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季淮伤了你!”
我摇摇头:“这是上次,何曦用开水烫了我的手背,我推她,却被你和爸爸骂了一顿留下的。”
“不过你应该忘了吧,毕竟你的注意力都在何曦身上。”
他一瞬间如遭雷劈,扒着窗户的手指也在发抖。
良久,他才真心地红了眼:
“宜笙,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从小你就比我强,脾气也倔,现在有个女孩总说崇拜我,我就......就......”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说:
“其实现在已经好了一些,婚礼那天红到狰狞恐怖,粉底液都遮不住。”
“多亏季淮在你们都走之后,给我抹了药膏。”
“你看,那么多天你都没发现的事,他一眼就看到了。”
季淮含笑望着我,手指在我掌心摩挲。
随后他像是炫耀一样,越过我对他说:
“多谢了柳少爷,我出国二十年里,一直在盼着回国娶她。”
“但没想到一回国就听到她结婚的消息,那天扮成门童,本来是想最后再看她一眼,结果老天保佑,你把她送回到我身边。”
“以后你别来招惹她了,毕竟,她现在是我老婆。”
柳承宇彻底面如死灰。
季淮顺势关上车窗,带着我向前开去。
手机里,爸爸还在向我道歉,求我原谅,求季家放过他。
他一会说已经把何曦送回乡下,一会说他只有我一个女儿。
言辞恳切,还不惜拿出妈妈临终前的遗言,说他会好好照顾我。
我觉得恶心,反手拉黑后,打电话让人把我的婚纱送去季家。
季淮问我:
“你后悔吗,如果不是你把何曦带回家,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我摇摇头:
“我现在想想,从资助,到带何曦回家,就是爸爸促成的。”
“他把何曦描述成可怜的女孩,我一时心软,就点了头。”
“所以就算我没带她回家,我爸也会想办法把他的私生女接到身边。”
季淮“嗯”了声,趁着红灯牵住我的手。
“专心度蜜月吧,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结局。”
“然后,我会为你补办一场婚礼。”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季家有这个能力。
但还是心思动了动,好奇问他:
“如果闹洞房那天柳承宇没有把我的初夜权送给你,你会怎么样?黯然离场?”
绿灯亮了,我看着季淮红透的耳垂,依稀见听到他小声说:
“那就抢婚呗,反正我打听过了,你们还没领证。”
接着他又嘿嘿笑:
“但还是要感谢柳承宇。”
“小公主的初夜,是属于我的。”
这下轮到我红了耳垂,回想起昨夜的荒唐,不禁揉了揉后腰。
后视镜里,圆月高悬。
我笑笑。
妈妈,我把婚纱要回来了。
我会穿着它,嫁给我的爱人。
请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
而我,也会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