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可摄政王之怒,却能让天子,当场毙命!
小皇帝白煜被白夜渊那双阴鸷的凤眸看得浑身发冷,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白夜渊真的会当场拔刀,把他这个皇帝给砍了!
他怕了。
是真的怕了。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听信那些人的撺掇,去招惹这个疯子!
更不该去招惹那个疯子生出来的小疯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
一道雍容华贵,却带着不容置喙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缓缓传来。
“皇帝,你又在胡闹什么?”
众人闻声,心中皆是一凛。
这后宫之中,真正的主人来了!
只见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身穿凤袍,头戴凤冠,保养得宜的妇人,缓缓走来。
她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端庄,眉眼间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正是当今太后,先帝的皇后,谢婉。
也是小皇帝白煜的亲祖母。
“参见太后娘娘!”
跪在地上的众人,又齐刷刷地朝着新的方向叩首。
白夜渊抱着白幼幼,微微侧身,对着太后谢婉的方向,算是行了礼。
他虽然权倾朝野,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但对这位名义上的母后,还是保留了几分表面上的尊重。
太后谢婉的目光,在跪了一地的大臣和吓得脸色煞白的小皇帝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了白夜渊和被他抱在怀里的白幼幼身上。
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
“都起来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太后走到小皇帝白煜身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有些无奈地,又带着几分慈爱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啊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妹妹置气。”
“幼幼才多大?她是你妹妹,你就该让着她,疼着她。”
“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板着个脸,为难妹妹呢?”
这番话,说得又亲昵,又自然。
既点明了小皇帝的“不懂事”,又巧妙地将刚才那场几乎要见血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兄妹间的置气”。
瞬间就替小皇帝解了围,保住了他那岌岌可危的皇帝脸面。
白幼幼被白夜渊抱在怀里,歪着小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段位极高的老太太。
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疯狂鼓掌。
高手!
这绝对是高手!
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
这业务能力,比她那个只会玩自残的病娇姐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疯批娘要是跟她学学,估计早就一统天下了。
小皇帝白煜被太后这么一说,脸上的惊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
他扁了扁嘴,小声嘟囔道。
“皇祖母,是她……是她先对朕不敬的……”
“好了好了。”
太后笑着打断他,然后转过头,看向白夜渊。
她的目光,温和而又充满善意。
“夜渊,你也真是的。”
“孩子还小,说话没个分寸,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多教教。”
“你看你,板着个脸,把皇帝和哀家都吓到了。”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白夜渊。
但仔细一品,却是在夸他“教女有方”。
毕竟,能把皇帝都“吓到”,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的体现。
白夜渊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太后又将目光转向了白幼幼。
当她的视线落在白幼幼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就是幼幼吧?”
“哎哟,长得可真俊。”
“这眉眼,这鼻子,简直跟你父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来,让皇祖母好好瞧瞧。”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白幼幼伸出了手。
白幼幼心里警铃大作。
宫斗剧经典桥段!
先拉关系,再下套!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白夜渊的脖子,把小脸埋进了自家疯批爹的颈窝里,一副“我很怕生,我不想理你”的模样。
白夜渊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的抗拒,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太后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哟,还知道害羞呢?”
“跟你父王一个脾气。”
她从身旁一个大宫女手里,接过一个丝绒小盒。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雕刻着精致的“福寿安康”字样,玉质细腻,油光水滑,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块玉佩的价值,恐怕不在白幼幼胸前那块玄冰玉之下。
太后拿着那块玉佩,笑眯眯地在白幼幼眼前晃了晃。
那动作,像极了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好孩子,你看,这是皇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喜欢吗?”
白幼幼从白夜渊的肩膀上,偷偷探出半个小脑袋,瞄了一眼那块玉佩。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好东西!
绝对是好东西!
不要白不要!
她立刻从白夜渊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副“我想要,但我不好意思说”的表情,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块玉佩。
太后看着她这副财迷的小模样,笑得更欢了。
她就知道,没有小孩子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喜欢就好。”
太后笑眯眯地说道。
随即,她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好孩子,哀家也喜欢你胸前这块玉佩。”
她指了指白幼幼胸前那块硕大的玄冰玉,柔声问道。
“你把这块爹爹给的玉佩,给哀家。”
“哀家把这块‘福寿安康’的玉佩,给你。”
“我们换一换,可好?”
“……”
“…………”
此话一出,整个御花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后的杀招来了!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两难的,必死的陷阱!
换,还是不换?
换!
你把父王给你的信物,换成了别人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不孝!
是当众打你父王摄政王的脸!
不换!
你拒绝了太后的“好意”,当众驳了太后的面子。
这是什么?
这是不敬!
是对当朝太后的大不敬!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白夜渊抱着白幼幼的手,猛然收紧。
他那双凤眸中,刚刚才散去不久的杀意,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浓烈!
他没想到,谢婉这个女人,竟然会用如此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一个三岁的孩子!
他刚要开口。
却感觉怀里的小东西,动了一下。
白幼幼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白夜渊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她从白夜渊的怀里,慢悠悠地抬起头。
她看了一眼笑得像只老狐狸的太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条又粗又大的金链子。
她的小脸上,没有半分慌张,反而充满了……困惑?
只听她用最奶,最天真的语气,开口问道。
“皇祖母,为什么要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