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熙然叫的车就到了。
司机把车停在布加迪前面,“靓女,你叫的车?”
熙然应声,又转回来跟裴鹤京说:“今天真的谢谢你,改天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裴鹤京没应声也没拒绝,直到车离开,他都在原地没动,盯着那辆出租车车牌看了很久。
“啧,真碍事。”
……
熙然前两天身体不适,加上她妈一直带她相亲,就请了两天假,今天到公司开会没看见大老板,会议结束后叫住小程:“大老板呢?”
小程支支吾吾,眼珠子左转右转,不敢回答。
熙然表情瞬间严肃,“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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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然走进病房的时候,贺郴正在喝汤,看到她差点呛到。
“见到我有这么紧张吗?”熙然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没让我知道?”
看到熙然进来,贺郴叹气:“又是小程那个漏嘴跟你说的吧。”
“她不说我也得知道,”熙然拿起苹果给他削,“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氏毁约的事,我的股东权益被你吃了?”
熙然三个月前从港城回来,技术入股了贺郴和朋友合伙开的公司博创,博创主做船舶零件设计,两年来顾家在维多利亚港进出口贸易的船主体零件结构设计都要走博创,两边也没发生摩擦,但前两天谈续约时,顾氏却拒绝了与博创继续合作。
贺郴一脸坦然,“告诉你干嘛,一开始我们不就说好,我负责谈生意,你负责搞技术,你要是把我的活都干了,我还留在公司干什么?”
削好的苹果递到他面前,熙然想起他现在吃不了,只能放回床头柜上,“谁家老板当成你这样,谈生意喝酒喝到胃穿孔,就为了给员工擦屁股。”
熙然面不改色,但是话里全是自责。
贺郴知道她躲到深城的原因,拖着病体安慰道:“跟你没关系,顾氏那样的企业能跟博创合作两年,已经让博创步入了正轨,这都是你为公司争取来的,你不欠我什么。”
两年前博创只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公司,顾氏两年前招标时,是熙然向顾璟洲力荐博创,给了他们公平竞争的机会,贺郴承她的情。
若当真是因为博创的产品技术,顾氏取消合作也就罢了,但这件事是因感情纠纷而起。
顾家出身港城,到现在还没有废除纳妾。
顾璟洲在用博创的前途逼熙然向他低头,逼她同意回去做妾!
外面天色阴沉灰蒙,冷风灌进脖子里,顺着大衣缝隙侵入骨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了冷风,熙然觉得有些昏沉,在手机软件上叫了辆车,坐上回家。
半路突然下起了暴雨,车堵在闹市区久久难以挪动一步。
熙然侧头看向窗外,下班人流熙熙攘攘,冰冷写字楼间灯光闪烁跳跃,每座城市皆如此,但她却难免从中看出一丝陌生。
她在汉城长到十八岁,在港城读了六年书,跟顾璟洲恋爱一年,没想到最后会被逼着留在完全不熟悉的深城工作。
雨下了一夜,这一晚熙然睡得昏昏沉沉,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接踵而至。
她一会儿梦到顾家老宅那天男女不堪入目的场面,一会儿想起顾璟洲曾郑重跟她说:“阿然,我永不纳妾。”
男人的誓言总是脱口而出,但往往轻如鸿毛。
熙然睁眼时已经上午九点,眼前的画面几乎还栩栩如生,眼底有潮意泛滥。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不是闹钟,是来自她妈的电话。
“喂”一晚梦魇,她头有些痛,声音也很低。
周琼琳道:“听说昨天你跟少东相亲不顺利?你不满意他?”
熙然接了杯温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说:“他没法让我满意。”
熙然是实话实说,但听在周琼琳耳朵里就是挑衅,她道:“是他让你不满意,还是我给你找的人让你不满意?你还在想着顾家那个小子对不对?”
“没有。”熙然说。
“没有?”
周琼琳平静的语气中带着高高在上,“他们顾家是有权有势,但我是不会同意让你去他们家当妾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早就告诉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就想去攀高枝,他们那些权贵人家哪有那么简单,好的给点钱打发了,那其他的都是要进去受气被人当下人使唤的。”
“少东有什么不好?年纪轻轻在深城有车有房有存款,父母健在,也没有绯闻和不良嗜好,多少女人做梦都嫁不到的男人,被你捡了便宜还不知道珍惜。”
见对面一直没声音,周琼琳话又软了些,“妈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
这些话熙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以前还会争辩几句,今天或许是因为头痛,也或许是因为嗓子干哑,她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以前她不明白,周琼琳为什么每次都要把‘仗着漂亮攀高枝’这种话挂在嘴边,可是半年前有次回家,她无意中听到继父和同母异父的妹妹赵乐颜的对话。
赵乐颜比她小六岁,年纪轻轻就长了一副尖酸刻薄造谣生事的嘴脸。
那天她说的煞有介事,对她爸说:“我前两天去港城找姐姐玩,发现她家里有好多名牌包包还有项链哦,港城有钱人那么多,她不会是被哪个富豪老头子包养了吧!”
继父赵德全说:“我以前就觉得她品行不端,长成那副样子就是给别人做情人的,我跟你妈说过,你妈又不相信,你把拍的那些贵重首饰的图片拿去给你妈看,好好一个孩子都是没教育好。”
听着这些对话,熙然心里有片刻空洞。
爸爸在熙然六岁时离世,妈妈三个月不到就带着她改嫁给赵德全,那时她们家因为爸爸的事情流言蜚语不断,妈妈承受了很多压力,熙然不怪她改嫁那么快。
到新家后熙然不想让妈妈为难,努力学得乖巧懂事讨赵德全欢心,后来有了赵乐颜,熙然也当她是亲妹妹,从小好东西都不跟她抢,工作后每个月都给她多打零花钱,回家也会给他们带礼物,她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可是她没想到,会在自己二十年来掏心掏肺付出的亲人嘴里,听到这样一番带有侮辱性质的话。
这话的想法并非一朝一夕,她没信心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别人的看法,所以不想同他们争辩什么,后来就很少回家了。
只不过从那以后,周琼琳每次给她打电话都要强调这一点。
熙然解释过,但周琼琳不信,她便也不解释了,她本就不是热衷解释的人,一句话一件事她说一遍得不到正向反馈,她便不想再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