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捧着这只巴掌大的陶瓷橘猫,阮知糯的心里像揣了一窝活蹦乱跳的兔子。

这东西绝对是她的,是她亲手捏出来、上色、烧制的,世上独一份。

她正茫然着,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瑶瑶女王“四个大字。

阮知糯赶紧接通。

“糯糯!房间怎么样?”明瑶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从听筒里砸过来。

“挺好的。”阮知糯小声回答,“就是有点太大了。”

“习惯了就好。”明瑶在那头安慰她,随即语气又变得咬牙切齿。

“我跟你说,我今晚有个该死的品牌晚宴,推不掉,不能回去陪你了。

你一个人面对那个腹黑男,一定要提高警惕!

吃饭的时候别跟他说话,他问什么你就点头或者摇头!保持高冷,让他知道你不是随便就能被资本主义腐化的!”

阮知糯眨了眨眼,乖乖应道:“哦……好。”

她其实想问问小夜灯的事,但明瑶的语速快得让她根本插不进嘴。

“总之,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就是从T台上跳下来也得奔回去救你!

先不说了,经纪人催我了,挂了啊!”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的挂断了。

客厅里重归寂静,阮知糯握着手机,感觉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飘走了。

今晚,她要独自面对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个气场强大、长得过分好看的甲方。

压力好大……

她叹口气,把小夜灯放回原处。

行李。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想去看看自己的行李到了没,是不是都被安置好了。

她站起身,走向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比她家卫生间的门还宽的白色房门。

她以为那后面是储藏室。

当她轻轻推开门,里面的感应灯光“唰”的一下自动亮起时,阮知糯的呼吸停滞了。

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储藏室,这是一个……奢侈品博物馆的陈列厅吗?

整整三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全是精巧的玻璃柜和挂杆。

左边是包,一整面墙的爱马仕、香奈儿,各种颜色、各种皮质,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比专柜的款式还全。

右边是鞋,从平底到高跟,像一道绚丽的彩虹,每一双都像是艺术品。

而正对着她的,是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服。

阮知糯的目光扫过那些她只在时尚杂志上见过的品牌标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屋子的东西,能换多少顿火锅,多少杯奶茶,多少份小龙虾啊……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脚下的羊绒地毯柔软得能让脚趾陷进去。空气里弥漫着皮革和高级布料混合的淡淡香气。

她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人,局促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然后,她在衣柜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东西。

她那件印着白色大耳狗、已经洗得有点变形的纯棉T恤,此刻正被昂贵的丝绒衣架撑着,孤零零的挂在一件标签还没拆的香奈儿斜纹软呢外套旁边。

那场面,就像一群优雅高贵的白天鹅里混进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黄鸭。

阮知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画面也太滑稽了。

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瑶瑶看。

【糯米粥:我的衣服也是能住上大房子了】

她收起手机走过去,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耳狗T恤。

“委屈你了,跑进这种高级地方来。”

她小声嘀咕着,觉得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闪着金光,只有她的这几件衣服带着朴实的人间烟火气。

她退出了衣帽间,轻轻带上了门。

心里只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连衣服都有这么大的房间住。

“咚咚。”

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传来。

阮知糯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起来,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少夫人,晚餐准备好了。”门外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好的,我马上下去。”她应了一声。

她拍了拍自己软软的脸颊,给自己打了打气。

不就是吃顿饭吗?就像瑶瑶说的,把傅寒声当成甲方,自己是来出差的乙方。

职场饭局而已,她可以的!

然而,当她走到餐厅时,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了一下。

说是小餐厅,但是面积也是很大,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聚餐的黑檀木长桌摆在正中。

傅寒声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正垂眸看着一份文件。

他换下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穿着一件质感极简的深灰色羊绒衫,少了几分商场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脖颈,连侧脸的线条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不愧是瑶瑶的亲哥,这颜值,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阮知糯感觉自己的颜控雷达“滴滴”作响,脸颊有点发烫。

阮知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气氛安静得让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很快,穿着制服的佣人推着餐车,开始布菜。

她们动作轻柔,悄无声息,盘子落在桌上只发出极轻微的响动。

当菜品一一摆上桌时,阮知糯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色泽红亮、裹着浓郁酱汁的可乐鸡翅。

酸甜可口、泛着诱人光泽的糖醋排骨。

炸得金黄酥脆、造型别致的松鼠鳜鱼。

还有一盘清炒的西兰花和一碗玉米浓汤。

……全都是她爱吃的。

而且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做法最家常、口味最典型的甜口菜。

阮知糯彻底懵了。

她的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个问号在疯狂打架。

这……是巧合吗?

她的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明瑶!

绝对是瑶瑶这个叛徒!她肯定早就把自己的老底都卖给傅寒声了!

什么喜欢吃甜的,不吃辣的,可乐鸡翅必须是无骨的……她那个嘴上没把门的闺蜜,绝对把她的喜好卖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阮知糯简直哭笑不得。

瑶瑶还让她提防傅寒声,结果自己就是最大的内鬼。

她偷偷抬起眼,飞快的瞥了一眼餐桌另一头的男人。

傅寒声已经放下了文件,正拿起刀叉,姿态优雅的切着面前盘子里的一块鸡翅。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教科书般标准,仿佛他从小就是吃这些菜长大的。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对满桌的菜品发表任何看法,那平静的神情,好像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这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傅寒声肯定只是听了妹妹的建议,出于礼貌才准备了这些。

想通了这一点,阮知糯心里那点小别扭立刻就没了。

管他那么多,吃饭皇帝大。

她夹了一块最爱的糖醋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酱汁在味蕾上瞬间炸开,排骨肉质软烂,恰到好处。

太好吃了!

她埋着头,一口接一口,像一只只知道干饭的仓鼠。

吃着正欢,她突然敏锐的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从餐桌的另一头投射过来。

那道目光很专注,不带任何压迫感,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她扒饭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脸颊又开始升温。

他……他干嘛一直看着自己呀?是自己吃相太难看了吗?

她悄悄告诉自己,要慢点吃不要像个饿死鬼。

她继续低头小口吃饭,但那道视线却像是有实质的温度,让她坐立难安。

终于,她受不了了,猛的一抬头。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看到的却是傅寒声正慢条斯理的拿起公筷,从盘子里夹起一块她最喜欢的、带着脆骨的糖醋排骨。

然后越过半个桌子的距离,精准的放进了她面前的骨碟里。

象牙白的公筷与她的瓷碟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那道像针扎的目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仿佛在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抬头。

“多吃点。”他开口,声音是惯有的低沉冷冽,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太瘦了。”

阮知糯看着碟子里那块泛着油光的排骨。

所以……刚才他一直看着自己,就是在想这个吗?

有点怪吧?

从莫名其妙出现在床头的橘猫小夜灯,到被仔细安放的旧衣物,再到这一桌完全迎合她口味的家常菜……

瑶瑶口中那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好像和她认识到的不太一样。

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冷,做的事却……有点暖。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阮知糯对这个男人的认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