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角，眼睛又恢复了神采。
她放下碗，重新拉起阮知糯的手：“去逛街去咯！”
阮知糯刚要答应，傅寒声就从对面站了起来。
“跟我来书房。”他语气平淡。
“凭什么啊！”明瑶瞬间炸毛，“是我先跟糯糯约好了要去逛街的！你的破协议就不能等我们回来再说吗？”
傅寒声没理会她的叫嚣，目光径直落在阮知糯身上，平稳的补充了一句：“先把正事做了。”
又来？
阮知糯哭笑不得。
为了避免战争重燃，也为了能早点解放，她只好先安抚明瑶：
“瑶瑶，你等我一下下，我很快就好。你可以在客厅看会儿电视，或者……再让张妈给你弄点别的吃的？”
明瑶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抱枕，发出闷闷的声音：“快点啊！我只给你半个小时！”
阮知糯冲她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小步跟上了傅寒声的步伐。
书房的门，她从未踏足过。
……
傅寒声的书房，和他本人一样。
这是阮知糯踏进去的第一感受。
空旷、冷淡，充满了秩序感。
入目所及，皆是黑白灰的冷色调。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柜，里面的书籍按照颜色和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
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光可鉴人，上面除了电脑和一摞文件外，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旧书纸张和雪松冷香的味道。
很干净，很高级，但也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傅寒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两份装订好的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终于来了。
阮知糯深吸一口气，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心里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这份协议里，会写着怎样严苛的、匪夷所思的条款。
她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第一页。
《婚后财产及义务协议书》
甲方：傅寒声 乙方：阮知糯
看到自己名字和那个男人的名字并列在一起，阮知糯的心尖莫名的颤了一下。
她定定神，继续往下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甲方赠予乙方的财产条款。
一条一条，清晰罗列。
第一，一张无消费上限的银行黑金卡，已绑定乙方身份信息。
第二，京城市中心天悦府顶层复式公寓一处，面积五百八十平米，已过户至乙方名下。
第三，城郊香山别院独栋别墅一栋，带三千平米私家园林，已过户至乙方名下。
第四，傅氏集团旗下星耀传媒百分之二的原始股份，相关文件已由律师处理完毕。
……
阮知糯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跟着停滞了。
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条款，她已经看不进去了。
那一个个烫金的字眼，像一颗颗炸弹，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
这不是婚后协议。
这分明是一份天价赠予合同！
无上限黑卡？这是可以把整个商场搬回家的意思吗？还有房子？一下子就给两套？最离谱的是……股份？
这百分之二的股份，换算成钱，得是多少个零啊？能买多少家蛋糕店了！
她猛的合上协议，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傅寒声似乎早有预料。
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十指交叉，姿态闲适又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为什么不能？”
“我们只是假的，我不能拿你这么多东西。”阮知糯急得脸都红了。
“身为傅太太，这些是你应有的消费水准。”
傅寒声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在外如果穿着几十块的旧T恤，背着帆布包，开着二手代步车。
你觉得，这符合傅家少夫人的身份吗？”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还是说，你希望我们的关系，第一时间就被外人看穿？”
一顶“不配合履行协议”的大帽子，就这么轻飘飘的扣了下来。
阮知糯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分明是一份甜蜜到令人不安的陷阱。
她咬了咬唇，重新打开协议，直接翻到最后，寻找着关于乙方义务的条款。
义务条款只有两条。
其一：乙方有责任在公众场合，维持与甲方和谐的夫妻形象，不得做出有损双方及家族声誉的行为。
这一条她能理解。
其二：为保障乙方人身安全，乙方如有单独外出需求，需提前向甲方进行报备，包括但不限于目的地、同行人员及预计返回时间。
报备？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她的思绪。
她想起了昨天在厨房里，那个无处不在的窥探视线。
想起了天花板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闪着微弱红点的摄像头。
一股莫名的勇气压过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她抬起头，迎着傅寒声探究的目光，直直的望进他深邃的眼底。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你昨天……是不是在厨房，看我？”
话音落下，书房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紧绷。
傅寒声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一顿，眸色深沉，没有立刻回答。
阮知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捏着协议纸张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她以为他会用一句“与你无关”来打发她，或者干脆沉默到底。
傅寒声却有了动作。
他垂下了眼帘。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仿佛瞬间卸下了他全身所有的强势和冷硬。
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锋利。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感。
一种阮知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感觉。
“抱歉。”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甚至带着一丝沙哑。
“福伯说你在厨房。
“我当时正在处理一份很枯燥的报表。”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看着你做饭……很治愈。”
他抬起眼，那双总是结着冰的黑眸里，此刻竟像是融化的冰川，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海。
海面上没有波澜，只有一丝罕见的、坦诚的歉意。
“我没忍住。”
“对不起，吓到你了。”
轰的一声。
阮知糯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预想中的否认、敷衍、冷漠，全都没有。
只有一句坦然的“没忍住”，和一声低沉的“对不起”。
他那张本就极具冲击力的俊脸，配上此刻罕见的脆弱表情，杀伤力堪称核弹级别。
阮知糯那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和质问，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对着一个只是因为工作太累，想看点轻松的东西解压的成年人，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
负罪感瞬间淹没了她。
“没……没关系。”
她的脸颊烧得厉害，连忙摆手，语无伦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有点好奇……你别放在心上……”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傅寒声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得逞的微光，快得无人能察觉。
他点了点头，再次将协议推到她面前。
“所以，这条规定，是为了能及时联系到你。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让阮知糯再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为了方便，”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然后朝她伸出了手，“你的手机。”
阮知糯乖乖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傅寒声接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点了几下，然后将她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并排放在桌上，屏幕同时亮起。
他的微信界面，多了一个新的好友。
头像是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抱着一个饭碗，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乖巧又爱吃。
昵称：糯米粥。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还给她，顺手将一支沉甸甸的金属钢笔，放到了她手边。
“签字吧。”
阮知糯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她感觉自己从踏进这个书房开始，就一步步掉进了这个男人精心布置的、铺满了糖的陷阱里。
她拿起笔，在他的注视下，在乙方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三个字，在白纸黑字间，格外娟秀。
刚放下笔，傅寒声便伸手，将那份协议拿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签名的那处，仿佛那里的墨迹是什么滚烫的烙印。
然后，他才将协议合上，拉开抽屉，郑重的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眸看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的脆弱，也没有了平日的冰冷，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后，带着点点星光笑意的温柔。
阮知糯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在意的，会不会根本不是这份价值连城的协议。
他真正想要的，是她亲手签下的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