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坐在一旁,眉头紧锁。
“母亲,若涵她已经很用心了……”沈砚的声音带着恳求。
“用心?”
王氏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险些烫到张若涵的手,“她是很用心,她很用心的把你这个蠢货蒙在鼓里!”
王氏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张若涵低垂的脸上,“一个商户女也敢算计到沈家头上,苏清沅是我给你千挑万选的妻子,就因为她的算计,好好的亲事全便宜了沈煜那个庶子,她处心积虑的勾着你,不就是想要这名正言顺的正妻位置?敢让沈家和苏家吃下这天大的哑巴亏,她胆子不小啊!”
张若涵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声音发颤,“母亲!儿媳没有,婚事……婚事是阴差阳错,绝非算计!”
“阴差阳错?绝非算计?”
王氏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尖刻,“事到如今,还把所有人当傻子戏弄啊?行,你既然占了嫡长媳的位置,那便得守好嫡长媳的本分,从今日起,府里中馈你不必插手,每日卯时起跟着婆子学规矩,午时抄一百遍《女诫》,傍晚去账房核对各处开销,我倒要看看,你这商户女能不能担起沈家的门面!”
张若涵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沈砚猛地起身,“母亲!若涵身子弱,你这般折腾……”
“身子弱?”王氏打断他,眼神凌厉如刀,“进了沈家的门,就没有弱不禁风的道理,她既想坐稳这个位置,就得受得起这份磨,你要是再敢护着她,那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沈砚喉结滚动,看着张若涵泛红的眼眶,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儿子……遵母亲的命。”
张若涵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涩意,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儿媳……遵母亲吩咐。”
三日后回门,苏府门前的石狮子被晨光镀上一层冷白,苏老爷站在门首,表情沉肃,身后跟着的仆从都敛着气。
苏清沅刚下轿,就被父亲沉沉的目光钉在原地。
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暖意,只有审视与不满。
“父亲。”她屈膝行礼,指尖攥着裙摆的力道让指节泛白。
苏老爷“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她身后的沈煜,玄色锦袍虽质地上乘,可那料子在京中勋贵圈里算不上顶尖,腰间玉带也无特殊纹饰,浑身上下透着股“庶子”的素净。
可偏生这素净里,又藏着股说不出的沉敛,站姿如松,目光不卑不亢。
今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极不成器的沈二公子。
苏老爷喉间哼出一声,转身往里走。
正厅里,苏夫人红着眼迎上来,拉着苏清沅的手便不肯放,指尖的颤抖泄露了心绪,“清沅,你……”
话没说完,就被苏老爷一记眼刀制止了。
沈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只在苏清沅手被捏得发颤时,轻轻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岳父岳母,清沅在沈府一切安好。”
“安好?”
苏老爷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的渍痕在紫檀木桌面上格外刺目,“沈二公子怕不是忘了,清沅是我苏家嫡女,自幼教养便是冲着嫡长媳去的,如今却……”
他没说下去,可那话里的委屈与不值,像针似的扎在苏清沅心上。
“父亲,”她轻声开口,声音细得像蛛丝,“婚事虽有差池,可沈府待我不薄,祖母与父亲……”
苏老爷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给些金银绸缎就算待你不薄了?一个庶子,在府里连中馈的边都摸不到,往后能给你什么体面?苏家在京中经营三代,何时让嫡女受过这份委屈?”
他的话像鞭子似的抽在苏清沅脸上,让她瞬间涨红了脸,连耳根都烧得发烫。
沈煜上前一步,挡在苏清沅身前,玄色衣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岳父这话差了,清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她的体面我自会护着,沈府的产业我已开始接手,往后未必不能给她撑起一片天。”
苏老爷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抚着胡须的手都在抖,“沈二公子怕不是忘了,你在沈府是个什么分量?别说与你大哥比,便是府里的田庄铺子,从前也轮不到你沾手!”
这话戳中了沈煜的痛处,也戳中了苏清沅心底的隐忧。
她攥着沈煜的衣袖,她何尝没想过这些,只是连日来被沈煜的温柔护持迷了心,竟忘了这深宅里嫡庶之别如同天堑。
苏夫人眼圈红肿,哽咽劝慰,“老爷,有话好好说,清沅刚回来……”
苏老爷瞪向她,“好好说?当初若不是你说那沈大公子温润可靠,我怎会点头这门亲事?如今倒好,嫡女嫁了庶子,往后苏家在京中都抬不起头!”
他转向苏清沅,语气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你也是,连新郎都能认错,这般糊涂,倒像是我苏家教出来的笑话!”
苏清沅的脸霎时褪尽血色,膝盖一软便要往下跪,却被沈煜稳稳扶住。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岳父,”沈煜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婚事错处不在清沅,当日盖头遮眼,喜娘引路,便是换了谁,也难辨真伪,您若要怪,该怪那办事不经心的喜娘,或是沈家府中安排失当,而非苛责清沅。”
苏清沅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父亲,女儿虽嫁入西跨院,可沈府老夫人与老爷待我恩厚,沈煜……夫君也从未亏待过我。”
苏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她的手都在抖。
他膝下四子五女,四个儿子均是嫡出,五个女儿却只有清沅是正室所生,她是苏家最小的孩子也是他唯一嫡出的女儿,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如今也是嫁得最差劲的那一个。
苏清沅慌忙从沈煜怀里挣出来,对着父亲屈膝便跪,“父亲息怒,是女儿不孝,让家族蒙羞,可夫君待我是真心的,求父亲……”
苏老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心头的火气忽然泄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他挥了挥手,语气疲惫,“罢了,嫁都嫁了,多说无益,只是清沅,你记着,你是苏家的女儿,莫要忘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