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王府等候的嬷嬷淡漠地扫了眼宋云棠。

“云棠小姐,今日王妃宴请几位夫人,这会儿都在等您了。”

说着,嬷嬷看都没看宋云棠一眼,先一步走在前头。

明夏紧张地拉住宋云棠,低声说道:

“小姐,要不找个借口不去了吧?”

宋云棠垂眸,摇摇头。

孟姨就是为她挡了一次,才会“意外”落水加重了病情。

明夏急声道:

“要不然奴婢给世子爷送个信,万一世子爷能赶来......”

宋云棠眼底再没有一丝波澜,只轻轻拍了拍明夏的手背。

“走吧。”

湖边水榭早已布置成戏台,几位贵妇陪坐,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宋云棠跟着嬷嬷走过去,屈膝行了礼。

“云棠给太妃请安,给各位夫人请安。”

赵太妃坐在尊位,手里握着最时兴的西洋镜,看着戏台的方向,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慈爱。

“小小年纪可怜见的,多多赏些,唱完再摆一桌让他们吃了再走。”

几位夫人笑着夸赞。

“难怪太妃开创的仁善堂如今善名扬天下,不知救济了天下多少女子!真是功德无量!”

......

赵太妃雍容华贵地斜倚在软枕上,满目慈爱。

“我深知女子苦楚,自然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扭过头,仿佛才看到屈膝行礼的宋云棠。

“你们真是的,云棠来了,也不提醒我。”

赵太妃慈爱地看着宋云棠。

“云棠,难得回来一趟,这么多礼岂不是与我这个养母见外了?”

宋云棠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云棠不敢失礼。”

赵太妃抬了抬手指,笑道:

“来的正巧,今日南边刚送到的核桃,云棠手巧,就替我们剥出核桃仁。”

几位夫人又是夸赞连连。

“太妃果然最喜爱云棠。”

赵太妃笑着拿起茶盏抿了口。

“那是自然,云棠在我膝下养了七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看着赵太妃慈爱的脸,宋云棠唇畔的笑意在转身瞬间冷却凝结。

只剩冷然的讽意。

跟着丫鬟指引,宋云棠走到戏台另一边的空位坐下。

几棵树挡在戏台和宋云棠之间,这位置选得极佳,刚好能让赵太妃看见宋云棠的举动,其他夫人则看不真切。

丫鬟递上一盒核桃。

“云棠小姐,请吧。”

只是一盒山核桃?明夏防备地伸手,却被烫的一个哆嗦!

她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咬牙道:

“小姐!这又烫又硬,剥的话手指一定会废了的!”

丫鬟听到明夏的话,立刻跪在宋云棠脚边,眼底露出惊恐和祈求。

“云棠小姐您就听太妃的话吧!不然奴婢就活不成了!”

宋云棠眼帘微垂,掩住了眼底汹涌的情绪。

片刻后,她安静地接过匣子。

她知道。

只要她不配合,眼前这个丫鬟就会即刻死在她面前。

刚来镇南王府的时候,她一身的棱角,百般惩罚也磨不平。

针刑、跪冰、挨饿,不管什么法子都不能让她低头。

直到那次,她逃出王府,被抓回时,身边的丫鬟瞪着眼睛死在她面前。

鲜血一直淌到她的鞋里,冰冷、粘稠的感觉让她再也忍不住。

她第一次服了软,一边吐一边背起家规。

自此,她反抗或是做不好,身边的人就会遭殃。

她也学会隐藏锋芒,找准时机再反击......

滚烫的核桃触及指尖,白嫩的手指立刻红了一片。

更别说还要忍着剧痛拨开坚硬的外壳。

明夏心疼地红了双眼。

她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人人称颂的大善人赵太妃会这样毒辣地对待小姐。

她伸手要替宋云棠。

宋云棠挡住明夏的手。

“没事,明夏,你去倒杯凉茶来。”

明夏带着哭腔应了。

宋云棠剥完第六个核桃时,手指已经开始渗血。

用凉茶浸了手指压下痛感,宋云棠冷静地继续拿起核桃,眼神慢慢地移到戏台。

砰的一声。

看赵太妃突然捂着头栽倒,丫鬟婆子的惊呼声响彻天际。

“太妃!太妃您怎么样了?!”

“传太医!快!”

......

宋云棠起身朝人群涌去。

混乱中,她一脚踢翻王妃座位旁的香薰炉。

几不可见的白色残渣掉出。

她抬脚踏得粉碎。

如从前每次反击时一样,销毁证据,又快又准。

赵太妃看到太医,疼得差点喊出声。

“本宫头疼得厉害!似是有人用刀在脑袋里搅!太医!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太医看了又看,只摇头。

“太妃没什么大碍,或许是身体亏虚,染了风寒。”

见太妃身体抱恙,一众贵妇连忙告辞。

宾客退散时,赵太妃已经疼得在榻上打滚了。

看到丫鬟身后的宋云棠,她一张脸铁青,拿起手边的托盘就冲宋云棠头上砸去。

“晦气!滚去祠堂跪着!抄完经书再走!”

宋云棠没有躲闪。

比起从前受过的折磨,托盘砸在头上的痛感根本不算什么。

进了祠堂,宋云棠熟练地走到佛像下跪着。

然而,下一刻,她瞳孔骤然一缩。

膝盖传来剧痛。

这蒲团里铺了碎瓷片!

婆子伸手将宋云棠重重按下,看她身体颤抖,冷哼了一声。

“云棠小姐,你是知道太妃的脾气的。”

“你那丫鬟还在门口守着,你应当不想换个丫鬟带走吧?”

宋云棠捏紧了手指,烫伤的手指刺的生疼。

一个半时辰后,宋云棠一步一步走出镇南王府,额头冷汗打湿鬓边碎发。

她扶住墙,手指溢出的血迹在白墙上落下红痕。

明夏又气又急,哭着跑回宋云棠身边。

“裴府马车早走了,说是大少夫人调回去的!小姐,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她看着路口,哭着跺了跺脚。

宋云棠看明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抚道:

“别慌,前面不远处就是租车行,能回得去。”

明夏一眼看到墙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哭着喊道:

“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对小姐!”

宋云棠垂下了眼帘。

“看着吓人而已,之前再难熬的时候不也过来了?”

“况且,这亏你家小姐不白咽,我给她下的药加了量,足够要她半条命!”

明夏不敢耽搁,立刻去找马车。

宋云棠服下止痛药,后背靠着墙,因药效渐渐发作,身体无力地一点一点滑倒。

疼痛逐渐减轻,意识也开始涣散。

不远处,马车缓缓停在斜对面。

驾车的长风皱起眉。

“王爷!王府侧门外坐着的是云棠小姐!”

车帘内,一袭黑衣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斜靠在软垫上。

修长挺拔的身形让宽敞的马车都略显局促。

光线被车帘隔挡,一丝光线涌入,在他完美却足够冷峻的侧脸上落下。

周身的寒气比深秋的冷意更刺骨。

他淡淡地抬起眸,如深潭古井般的眸子却似乎没有丝毫波动。

长风忍不住再次试探地开口。

“王爷,云棠小姐看起来不太对劲,要不然属下去看看......”

顾宴寒沉声打断。

“你这么闲?军营的事都处理完了?”

长风停住要下车的动作,还是不放心,皱眉道:

“侯府送来的消息不是说裴世子陪小姐回王府吗?怎么看不见人?”

车帘内没有动静,只有一股子压迫而来的寒气。

长风不敢再说。

可下一刻,他急声道:

“小姐晕倒了!”

长风忍不住跳下车,然而车帘晃了下,一道身影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