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别院的鸿门宴，最终在不甚愉快的气氛中草草收场。青玄真人试图营造的“大势”被林素素一番犀利的言辞戳破，所谓的“共管”提议在赤裸裸的利益质疑下显得苍白无力，不仅未能如愿拉拢到更多支持，反而让一些中小势力心生警惕，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林素素在白玉京和万象楼护卫的簇拥下，安然离去。她的表现，通过在场诸多势力的眼线，迅速传遍了天阙城的各个角落，引起了更多、更复杂的关注。
回到万象楼总部的小院，屏退左右，林素素才轻轻舒了口气。面对满厅高阶修士，尤其是元婴真人的威压，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深知，在那个场合，退缩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
“姑娘今日，可谓是一鸣惊人。”白玉京随后跟了进来，脸上带着由衷的赞叹与一丝后怕，“经此一事，恐怕再无人敢将姑娘视为可随意拿捏的筑基小辈了。不过，也彻底将玄天宗等派得罪死了，日后更需万分小心。”
林素素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可有收获？”她更关心的是，通过这次宴会，是否摸清了一些潜在的盟友或是可以利用的矛盾。
白玉京神色一正，道：“有。妙音谷的苏大家，在姑娘与青玄争执时，虽未出声，但其身旁侍女曾对我微微颔首，传递了一丝善意。百草门与御兽宗的长老，在听到姑娘质问利益分配时，神色颇有触动，事后并未与其他宗门代表过多交流，便匆匆离去。此外，城主府派来观礼的一位管事，全程面无表情，但在姑娘离去时，其目光在姑娘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些都是细微的线索，但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任何一丝风向都值得重视。
“继续留意他们的动向。”林素素吩咐道，“尤其是城主府的态度。”
“明白。”
待白玉京离去，林素素独坐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今日看似占了上风，实则将自身更彻底地推向了风暴中心。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就在这时，她心中微动，感应到小院外围的警戒阵法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若非她神识经过混沌真元与源核的滋养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不是强闯，更像是一种……独特的叩门。
她站起身，走到院门处，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凝神感应。门外，并无任何强大的气息，只有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酒香，以及一股内敛到极致的锋锐剑意。
是他？李逍遥？
林素素略一沉吟，挥手打开了院门。
门外，月光下，李逍遥依旧穿着那身格格不入的花袍子，乱发在夜风中微拂。他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那个朱红色的葫芦，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哟，林姑娘，深夜叨扰，莫怪莫怪。”他晃了晃葫芦，“刚得了点好酒，一个人喝没意思，想着姑娘今日在玄天别院大展雌威，特来道贺，顺便……聊聊？”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邻里串门。但林素素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此人能悄无声息地穿过万象楼外围的重重警戒，来到她这小院门口，其手段堪称骇人。
“李道友请进。”林素素侧身让开，神色平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找上门来，不如听听他到底想做什么。
李逍遥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走进小院，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下，将葫芦放在石桌上，打量了一下四周，啧啧道：“万象楼就是阔气，这地方清静，适合喝酒。”
林素素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葫芦，只是看着他：“道友此番前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李逍遥嘿嘿一笑，拔开塞子，浓郁的酒香混合着一丝凌厉剑意弥漫开来。他仰头灌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白雾，这才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看姑娘是个爽快人，也就不绕圈子了。”
他目光落在林素素身上，变得认真了几分：“你那令牌，名为‘巡天令’副令，与我这‘养剑葫’，算是有些渊源，都出自同一处地方。”
林素素心中一震！他终于承认了！巡天令？养剑葫？同一处地方？是哪里？
她没有急着发问，只是静静听着。
“我知道姑娘身上麻烦不少，混沌源核是个好东西，也是个要命的玩意儿。”李逍遥继续道，“万象楼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拍卖会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的处境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所以呢？”林素素问道。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李逍遥直视着林素素的眼睛，“不是像你和万象楼那种基于利益的合作，而是……更深入一点的，互取所需的合作。”
“如何合作？我需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林素素问得直接。
“简单。”李逍遥拍了拍自己的养剑葫，“我帮你解决一些‘小麻烦’，比如血煞门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或者某些不开眼、想在你离开天阙城后打闷棍的蠢货。作为回报，你需要的时候，借你那‘巡天令’副令给我用用，当然，是在你知情且同意的情况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如果可能，我希望在拍卖会上，若出现某些特定的、与‘剑’或者‘混沌神铁’相关的材料，姑娘能助我一臂之力，将其拍下。灵石我出，人情我欠。”
这个条件，听起来对林素素极为有利。李逍遥实力深不可测，有他帮忙应对暗处的威胁，无疑能大大增加她的安全系数。而巡天令副令，她至今不知用途，借给他用似乎并无损失。帮他竞拍物品，更是举手之劳。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如何能信你？”林素素问道。
李逍遥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若真想对你不利，或者贪图你那源核，之前巷子里，或者现在，都有的是机会。我李逍遥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图个痛快。我看你顺眼，觉得你这人有点意思，不想你那么早夭折，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这话说得颇为无赖，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真诚。
林素素沉默片刻。直觉告诉她，此人虽然神秘不羁，但并非奸恶之徒。而且，他透露出的关于令牌和葫芦的信息，对她至关重要。
“好。”林素素终于点头，“我同意合作。不过，我有言在先，若你欲行不义之事，或者危及我自身根本，合作即刻终止。”
“成交！”李逍遥哈哈一笑，拿起葫芦又灌了一口，然后将葫芦递向林素素，“来，为了咱们的合作，喝一口？”
林素素看着那散发着酒香与剑意的葫芦，摇了摇头：“我不饮酒。”
李逍遥也不在意，收回手，笑道：“行，那我自己喝。好了，酒也喝了，合作也谈了，我就不打扰姑娘清修了。”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院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回头道：“对了，提醒姑娘一句，小心城主府。那老狐狸，心思深着呢，他可未必真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中立。”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小院内，再次恢复宁静。
林素素坐在石凳上，回味着李逍遥的话。
合作……巡天令……养剑葫……城主府……
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多了一枚。但这盘棋，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了。
她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
拍卖会，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