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末晚上,我心血来潮,给男友复刻了一道餐厅里的招牌菜,藤椒水煮鱼。
麻辣鲜香,刚一出锅,香气就炸满了整个屋子。
我正要拍照发个朋友圈,楼上邻居的微信突然弹了出来。
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盆绿植蔫头耷脑,叶片微微下垂。
紧接着是一句质问:
“你是不是在用毒气做饭?”
我看着屏幕,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回道:
“在做水煮鱼。”
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她竟然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怼了过来。
屏幕里是她涨红的脸,背景是她那一阳台的花花草草。
电话一通,她劈头盖脸就咆哮:
“你做水煮鱼也不能这么做吧!你那油烟跟火灾现场一样,辣味冲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这盆芬兰云松,刚从北欧空运回来的,一片叶子就一千多!被你的油烟一熏,当场就应激了!”
“你知道它有多娇贵吗?它只能喝冰川水,听古典乐!你现在用这种又油又辣的空气毒害它,它要是死了你赔得起吗!”
1
我被她一通输出吼得有点懵。
水煮鱼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怎么就成了毒气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
“我们两家隔着一层楼板,油烟机也是合格的,怎么会影响到你家?”
“怎么影响不到?空气是流通的!你家的毒气顺着窗户就飘到我家了!”
她说着,把摄像头对准那盆芬兰云松。
“你看看!你看看!叶子都蔫了!它都在无声地控诉你的暴行!”
我男友季言凑过来看了一眼,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林晴的耳朵尖得跟雷达一样。
“你笑什么?你觉得很好笑是吗?等我的宝贝死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说完,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我看着那盘鲜香麻辣的水煮鱼,突然就没了胃口。
季言拍拍我的背:
“别理她,整个小区都知道她是个神经病,跟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样,金贵得碰不得。”
我点了点头,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无语的插曲。
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2
第二天一大早,物业的电话就打来了。
说有业主投诉,我家排放有毒有害气体,严重影响了邻里和谐。
我气笑了。
我和季言赶到物业办公室时,林晴已经在了。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棉麻长裙,脸上画着淡妆,眼圈却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那盆芬兰云松。
一见我们,她立刻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哭腔。
“你们来了,你们看看,我的小云它......它快不行了。”
物业经理是个和事佬,姓王。
他一脸为难地看看我们,又看看那盆植物。
“温小姐,你看这......林小姐说,你家昨晚做饭的油烟,把她这盆名贵植物给熏坏了。”
我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盆松树。
除了叶子有点垂,看不出任何问题。
“王经理,我家住在16楼,她家在17楼。我做饭开着油烟机,油烟是往公共烟道排的。就算有味道,也是从窗户散出去一点,怎么可能精准地隔着一层楼板,把我邻居的植物给熏坏?”
林晴立刻反驳:
“怎么不可能!那股辣味都要把我呛死了,更何况是这么娇嫩的植物!”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沓打印出来的A4纸。
“这是芬兰云松的养护手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需要纯净的空气环境,不能有任何刺激性气味!”
“我的小云本来长得好好的,你一做饭,它就成这样了,不是你是谁?”
她说着,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
“我把它当孩子一样养,每天给它喷法国进口的矿泉水,给它放莫扎特。你们倒好,一口重油重辣的菜,就毁了我所有的心血!”
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业主,开始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现在的年轻人啊,做饭口味是重。”
“那姑娘看起来怪可怜的,一盆花养着也不容易。”
季言把我拉到身后,脸色沉了下来。
“林女士,第一,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植物的问题是我家造成的。第二,在自己家里做饭是我的合法权利。第三,如果你觉得我家油烟有问题,可以请专业机构来检测,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地上演苦情戏。”
季言说话向来直接,林晴的脸当场就白了。
王经理赶紧打圆场:
“哎呀,远亲不如近邻嘛,都各退一步。温小姐,以后做饭多注意一下。林小姐,您这花也许就是这两天天气变化,有点不适应......”
林晴根本不听,她死死瞪着我,眼神里的怨毒让我心里发毛。
“行,你们不认是吧?你们给我等着!”
她抱起那盆芬兰云松,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头也不回地走了。
3
我以为经过物业那一场闹剧,林晴能消停几天。
我错了。
她把战场,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
林晴是个小有名气的植物博主,在社交平台上有几万粉丝。
她的账号名叫“林间晴天”,日常就是分享她那些名贵植物的养护心得,苦心经营着一个岁月静好,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人设。
那天晚上,她的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配图是九张那盆芬兰云松的特写,从各个角度展示它的憔悴。
配文写得更是情真意切,茶香四溢。
“心痛到无法呼吸。我的小云生病了,只是因为呼吸了一口楼下飘来的重油烟。当精致生活遇上粗鄙的邻居,我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呢?只希望这个世界对美好和脆弱,能多一丝善意。”
下面一堆她的粉丝在评论区义愤填膺。
“抱抱晴晴!怎么会有这么没素质的邻居啊!”
“天啊,油烟对植物伤害超大的!这种人简直是公害!”
“报警啊!告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晴晴不哭,我们给你众筹买一台最强的空气净化器!”
我看着那些评论,血压蹭蹭往上涨。
季言把我的手机拿走:
“别看了,跟这群人置气,不值得。”
我当然知道不值得,但那种被人指着鼻子污蔑的感觉,真的憋屈。
从那天起,我的噩梦正式开始了。
只要我一开火,哪怕只是烧个开水,楼上就传来“咚咚咚”的闷响。
像是有人在用一个很重的锤子,反复捶打地板。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一下一下,精准地敲在我的天灵盖上。
有时候是剁肉的声音,有时候是高跟鞋来回踱步的声音,全集中在我家厨房的正上方。
我做饭,她就制造噪音。
我不做饭,世界就一片安静。
有一次我感冒了,季言给我熬点白粥,刚把米放进锅里,楼上的噪音就准时响起。
我冲上楼去理论。
开门的是林晴,她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个瑜伽垫。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到我家做饭你就敲地板?”
她一脸无辜: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在家健身啊,这你也要管吗?”
“你健身?你每天三餐饭点准时健身?”
“对啊。”
她笑得天真烂漫:
“医生说我肠胃不好,要饭前运动,有助于消化。”
我被她这副嘴脸气得说不出话。
有邻居听到动静开了门。
林晴立刻换上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不要欺负我。”
邻居探出头:
“怎么了这是?”
林晴马上说:
“没什么,楼下妹妹可能觉得我瑜伽球的声音有点大,上来提醒我一下。”
她把姿态放得极低,显得我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回到家,我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季言从背后抱住我:
“别气了。她就是想把你逼疯。”
“我快被她逼疯了!我现在一进厨房就幻听,总觉得楼上随时会开始敲。”
季言沉默了一会儿,说:
“要不我们最近先别在家做饭了?或者做点沙拉、三明治之类的?”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不想我再受这种折磨。
可我心里那股憋屈的火,却越烧越旺。
凭什么?
这是我的家,我连在自己家里做顿饭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就因为她那些娇贵的“植物宝宝”?
我看着窗外,林晴正在阳台上给她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侧影看起来温柔又娴静。
谁能想到,这张美丽皮囊下,藏着一颗如此恶毒的心。
我冷笑一声。
你想玩,是吗?
行,我陪你玩。
4
季言出差了,要一周才回来。
我一个人在家,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有些事,我不希望他掺和进来。
第二天,我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家。
不是重油重辣的,而是螺蛳粉。
还是加臭加辣版的。
我关紧门窗,打开油烟机,把所有料包一股脑倒进锅里。
那股酸爽又霸道的味道,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厨房,并有向全屋蔓延的趋势。
果然,不出三分钟,楼上的“交响乐”再次奏响。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咚!咚!咚!
像是要把楼板给砸穿。
我戴上耳机,调大音乐,一边嗦粉一边欣赏楼上的BGM。
吃完粉,我没急着收拾,就让那锅汤在炉子上用小火慢慢地“咕嘟”着。
我倒要看看,谁先受不了。
半小时后,门铃被按得震天响。
我透过猫眼一看,林晴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地站在门口,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暴怒。
我慢悠悠地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酸笋味扑面而出。
林晴被熏得连退三步,捏着鼻子尖叫:
“温婵!你故意的!你到底在煮什么生化武器!”
我靠着门框,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煮粉啊。怎么了,林小姐,你也要来一碗吗?”
“你......你无耻!”
她气得浑身发抖:
“我的鼻子都要废了!”
“哦?是吗?”
我故作惊讶:
“可我闻着挺香的啊。再说了,你不是嫌我做菜油烟大吗?这个可一点油烟都没有,全是蒸汽,绿色又环保。”
“你......”
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我欣赏着她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林小姐,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关门了,我这汤还滚着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最近迷上了螺蛳粉,准备一日三餐都吃它。”
说完,不等她反应,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和砸门声。
我充耳不闻,回到餐桌前,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汤。
这只是开胃菜。
接下来的几天,我家的菜单堪比“黑暗料理”大赏。
螺蛳粉、臭豆腐、榴莲......
什么东西味道大,我就做什么。
楼上的噪音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有气无力,再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我猜,林晴可能已经被我熏得精神衰弱了。
我甚至开始有点期待,她下一次会用什么新花招。
季言出差回来的前一天,我准备做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就在我炖着一锅清淡的鸡汤时,我的微信响了。
是林晴。
她发来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
照片里,是一株彻底枯死的植物,黑褐色的枝干,蜷缩的叶片,看不出一点生命的迹象。
那段文字,充满了怨毒和威胁。
“温婵,你赢了。你用你那肮脏恶臭的食物,杀死了我的月光女神。”
“这盆花,是我从一位日本园艺大师手里花了五十万拍回来的,全世界仅此一株。”
“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三天之内,你要是拿不出钱,我就不止是在网上曝光你了。”
“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照片下面,还附带了一张电子发票的截图,收款方是一家日本的公司,金额是“10,000,000JPY”,折合人民币确实将近五十万。
我盯着那张枯死的植物照片,还有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次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5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手脚冰凉。
季言出差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放下行李,快步走过来,把我揽进怀里:
“怎么了,宝贝?脸色这么差。”
我把手机递给他看。
季言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荒谬,到难以置信,最后凝固成一片冰冷的愤怒。
“五十万?她疯了?”
我声音发抖:
“她还发了发票截图,季言,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去做的。在网上一曝光,我的工作、我的生活......都会被毁掉。”
我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运营,工作非常依赖个人声誉和网络口碑。林晴如果真的不顾一切地在网上泼脏水,煽动她的几万粉丝对我进行人肉和网暴,后果不堪设想。
季言抱紧我,声音沉稳有力:
“别怕,有我呢。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她这是敲诈勒索。”
他强迫我冷静下来,一条条地分析:
“第一,植物死亡的原因很难界定。她说油烟熏死的,有证据吗?可以做鉴定吗?她拿不出来。”
“第二,这张发票。一家园艺公司的发票,收款方,金额,都可以是P的。现在做一张假图的成本太低了。”
“第三,她要的是钱,而且是这么大一笔钱。这已经超出了邻里纠纷的范畴,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
听着他的分析,我混乱的大脑渐渐清晰起来。
恐惧被压下去,愤怒和不甘涌了上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季言摇了摇头:
“现在报警,证据不足。警察最多就是调解,说不定还会劝我们花钱消灾。她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想好了后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他眼神一凛:
“她想玩,我们就陪她玩到底。我倒要看看,这个林间晴天,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第2章
6
季言的行动力比我强得多。
我们分工合作,他负责调查那个日本园艺公司和发票的真伪,我则负责深挖林晴的社交账号林间晴天。
我把她所有的帖子,从头到尾,翻了三遍。
她的人设非常统一:
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花,热爱植物,生活精致。她晒出的植物,全都冠以“欧洲空运”、“大师孤品”的名头,每一盆都仿佛价值连城。
她的粉丝对她深信不疑,称她为现实版的绿野仙踪。
我点开她那些植物照片,一张张放大。
突然在一张她给一盆兰花浇水的照片里,我发现了一个疑点。
照片的背景是阳台的落地窗,窗玻璃上,隐约反射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轮廓。
林晴是独居。
她也一直在帖子里暗示自己是单身,享受一个人的精致生活。
这个男人是谁?
我把照片发给季言。
与此同时,季言那边也有了突破。
他找了在日本做贸易的朋友,查了那家开具发票的公司。
公司是真实存在的,但主营业务是电子元件,跟植物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张发票,从格式到公司印章,都是伪造的。
“骗子!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气得发抖。
“不止。”
季言的声音很沉:
“你再看看你发我的那张照片,放大那个倒影。”
我依言放大,虽然模糊,但能看出那个男人中等身材,有些秃顶。
“不认识。”我说。
“你再想想,我们公司年会的时候,你见过的。”
季言提醒我。
我脑中飞速搜索,一个模糊的形象逐渐清晰。
“是我们之前公司的......张总?”
“对。”
季言的语气冷得像冰:
“那个因为挪用公款被开除,还跟我爸妈闹到家里来的张总。”
一瞬间,所有零碎的线索全都串联了起来。
季言曾经是张总的得力下属。
他无意中发现了张总做假账挪用公款的证据,在挣扎之后,选择了上报公司。
张总因此被开除,并且需要偿还巨额款项,他老婆也跟他离了婚。
当时闹得非常难看,张总还去季言父母家撒泼打滚,骂季言忘恩负义,毁了他一辈子。
而林晴很可能就是当时张总在外面养的情人。
她是在报复季言!
我们搬来这个小区是去年的事,林晴比我们早半年。
说不定,她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她步步为营,从一盆芬兰云松开始,到利用舆论,到噪音骚扰,再到最后五十万的惊天勒索,都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我们折磨到精神崩溃,再骗走一笔钱,以报复季言当年的正义之举。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到可怕。
7
真相大白,我反而不怕了。
只剩下一种被愚弄和挑衅的愤怒。
季言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温婵,是我连累了你。”
我摇摇头,握住他的手:
“我们是两个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晴给的三天期限还没到。
第二天下午,我主动给她发了条微信。
“林小姐,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我需要看到死亡植物的实物,以及购买凭证的原件。”
她很快回复,语气高傲:
“怎么,想赖账?我说了,给了钱就两清,不然就法庭和热搜上见。”
“那就见吧。”
我回道:
“不过,在见之前,我想请教一下,张总最近还好吗?他那笔公款,还清了吗?”
消息发出去后,对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十几分钟后,她回了三个字。
“你什么意思?”
我笑了,敲下一行字。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些名贵花草,光靠你自己当博主,恐怕养不起吧?毕竟,张总现在手头应该也挺紧的。”
这一次,她彻底没再回复。
楼上那些“咚咚咚”的噪音,也再没有响起过。
8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画上句号。
就在我们以为已经雨过天晴的第三天,我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语气焦急:
“温婵,你快看微博!你上热搜了!”
我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打开微博,一个词条赫然挂在热搜榜的尾巴上:
#毒气邻居逼走植物博主#。
点进去,是林晴在昨天深夜发布的一篇长文,也是她账号的告别信。
这篇长文写得声泪俱下,堪称一篇颠倒黑白的檄文。
她绝口不提勒索五十万的事,只说自己因为楼下邻居无法忍受的毒气和噪音骚扰,导致心爱的植物死亡,身心俱疲,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家。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现代都市冷漠和粗鄙欺凌的、追求美好的无辜受害者。
最恶毒的是,她将我和季言的信息半遮半掩地曝了出来。
“我的邻居是一对情侣,男方是我前男友公司的,曾因私人恩怨将我男友逼上绝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追到这里,用这种方式对我进行报复......”
她还配上了那张枯死的月光女神的照片,以及一张她自己拉着行李箱、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眼神哀戚的自拍。
评论区已经炸了。
她的几万粉丝和被煽动的路人,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涌了过来。
“天呐!这是现实版的《黑暗荣耀》吗?报复竟然追到家里!”
“什么仇什么怨啊,要把人逼成这样?”
“我就住这个小区!17楼的植物姐姐人超好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人肉他们!这种垃圾不配生活在阳光下!”
很快,我的微博账号被扒了出来,私信箱里塞满了各种不堪入目的咒骂和威胁。
公司的同事群里也开始议论纷纷。
我握着手机,浑身冰冷。
我低估了她的无耻,也低估了网络暴力的可怕。
她这是要用舆论,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
9
当天下午,我的手机就因为雪花般的骚扰信息和电话而被迫关机。
紧接着,公司的前台用座机打给了我,声音惊慌:
“温婵,半小时内我们接了快一百个骚扰电话了,都是骂你的,还说要抵制我们公司的产品!”
不出所料,HR主管的电话紧随而至,语气从客气变为严厉:
“温婵,我们不管你私下有什么纠纷,但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营和声誉。我希望你立刻、马上处理好!否则,公司只能采取我们认为必要的措施。”
这句“必要的措施”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
我明白,如果舆论无法逆转,我大概率会被牺牲掉。
真正的噩梦在晚上降临。
门铃响起,我以为是季言回来了,可猫眼里却是一个面生的外卖员。
我不敢开门,隔着门问他什么事。
外卖员不耐烦地喊:
“你订的白蜡烛和花圈啊!快开门签收,真晦气!”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瘫坐在地上,巨大的无助和委屈淹没了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在自己的家里,炒了一盘菜而已。
季言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我抱着膝盖缩在门后,眼泪无声地流淌,门口的外卖袋子里,隐约能看到白色的东西。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地抚摸我的后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像一个安全的港湾。
许久,我才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
“季言,我害怕......我好像要输了。”
季言低头,用拇指擦去我的眼泪,眼神里只有和我一同燃烧的怒火。
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不,你不会输。擦干眼泪,温婵,这不是苦情戏的剧本,这是战场。现在轮到我们反击了。”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击退了我心里的怯懦。
10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我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季言安抚地拍拍我,起身走到猫眼前,看了一眼后,表情有些意外。
“是住对门的李姐。”
李姐是位三十多岁的独居女性,平时和我们只是点头之交。
她开了门,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脸上满是歉意和担忧。
“温小姐,季先生,我......我刚才从猫眼里看到那个外卖了,太过分了!”
她小声说,把水果递进来: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得跟你们说一声。林晴那个人,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她告诉我们,她家的智能门铃,前前后后拍到过好几次林晴在深夜里鬼鬼祟祟地在我们门口徘徊。
还听到过她打电话,语气恶毒地咒骂,内容和她网上发的那些岁月静好完全是两个人。
“还有!”
李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那个张总,我也拍到过几次!他们经常一前一后地进出林晴家。我这有视频记录,如果你们需要,我愿意拿出来!”
在我和季言震惊又感激的目光中,李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之前看你们在楼道里争执,我没敢多管闲事。但现在这已经不是邻里纠纷了,这是欺负人。我们不能让这种人得逞。”
李姐的出现,像一道光,劈开了笼罩着我的黑暗。
送走李姐,我深吸一口气,擦干最后一滴眼泪,对季言说:
“开电脑,我们来策划一场专业的反击。”
那个晚上,客厅的灯亮了一整夜。
季言联系律所朋友,拿到了证据公证和日本公司的官方澄清函。
而我,则打开了我的笔记本,上面不再是日常运营方案,而是一场“自卫反击战”的作战蓝图。
作为互联网运营,我太清楚如何引导舆论了。
“反击不能是一篇简单的叫屈长文。”
我指着屏幕上的思维导图,对季言分析道:
“林晴的粉丝是感性驱动的,我们需要用理性的重锤,一次性击碎她们的幻想。”
我制定了详尽的发布策略:
第一,时间:
晚上八点整,社交媒体黄金流量时间,确保曝光最大化。
第二,形式:
多媒体矩阵。一篇逻辑清晰、证据确凿的万字长文作为“主炮”;
一则一分钟的短视频,配上激昂的音乐和关键证据的快闪,作为引流的“冲锋号”;
九张核心证据长图,方便网友快速阅览和传播。
第三,渠道:
除了我自己的账号,我整理了一份包含20个法律、时事类百万粉丝博主的名单。
我们将在发布后,第一时间将完整的证据包发给他们,请求他们从专业角度进行解读和扩散。
“最后......”
我盯着电脑屏幕,眼中闪烁着冷光:
“我们要做的,不是煽动对林晴的网暴,而是申请平台和警方的介入。我们要的是正义,不是另一场狂欢。”
当时钟指向晚上7点59分,所有的材料都已准备就绪。
我的手指悬在发布按钮上,却有了一丝迟疑。
我轻声问:
“季言,我们会不会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人?用网络当武器,去毁掉一个人?”
季言从背后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坚定地按了下去。
“不会。”
他在我耳边说:
“她用谎言煽动仇恨,我们用真相捍卫自己。我们不是要毁掉她,我们只是把评判她的权利,交还给事实本身。”
11
我的回应发出后,互联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是更剧烈的爆发。
一开始,林晴的死忠粉还在评论区负隅顽抗:
“证据都是P的!休想污蔑我们晴晴!”
“就是报复!你们这对狗男女!”
但当一位拥有千万粉丝的法律大V转发了我的微博,并逐条分析了证据链的法律效力,尤其是那份来自日本公司的官方声明和警方回执后,风向彻底变了。
李姐提供的门铃视频,更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画面里林晴和张总的身影,让她独居仙女的人设碎得一干二净。
“我的天,这反转......原来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不,是敲诈犯和受害者的故事!”
“五十万?一张嘴就是一套房的首付?这哪里是植物博主,这是我今年见过最高级的骗局!”
“心疼po主,被这么个疯子邻居缠上,还被网暴。”
“@林间晴天,出来解释一下伪造发票和敲诈勒索啊!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林晴的账号彻底沦陷。
之前有多岁月静好,现在就有多狼狈不堪。
她删除了那篇告别长文,然后又疯狂地删掉所有历史动态。
最后在海啸般的质问和嘲讽中,她注销了账号。
“林间晴天”,从网络世界里,被她自己亲手抹去了。
又过了一周,物业王经理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感慨万千。
他说警察去找过林晴,她对所有事情供认不讳。
因为敲诈未遂,加上情节恶劣,她被依法拘留。
而那个张总,也被牵扯出其他经济问题,正在接受调查。
她搬家那天,其实不是要租房,而是房子因为债务问题早就被抵押拍卖了。
挂掉电话,窗外的阳光正好。
12
半个月后,我加班后独自开车回到小区的地下车库。
因为那场风波,整个小区的人都认识了我,大家对我大多报以同情和善意,我的生活也早已恢复了平静。
我停好车,哼着歌走向电梯间。
车库里很安静,只有我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回声。
就在我按了电梯上行键时,身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贴着地面的摩擦声。
我警惕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也许是哪辆车的轮胎热胀冷缩吧,我安慰自己。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股夹杂着霉味和浓烈恨意的风从我背后扑来!
“温婵!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死!”
那声音嘶哑扭曲,完全不是我记忆中林晴那矫揉造作的声线。
我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就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
是林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出来。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头发枯黄,眼窝深陷,那双曾经自诩盛满星辰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同归于尽的血红色。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正朝着我的腹部狠狠扎来!
电光石火间,我所有的理智都被求生的本能取代。
我尖叫着,用尽全力翻滚身体,那把刀“当”的一声扎在我身侧坚硬的水泥地上,擦出一串火星。
我的手提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林晴像疯了一样,拔出刀又一次扑上来。
骑在我的身上,双手高高举起刀,对准我的心脏。
“去死!去死!都怪你!”
她嘶吼着,唾沫星子喷在我的脸上。
我拼命用双手抓住她握刀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刀尖在我眼前晃动,一点点地向我的胸口压下来。
冰冷的刀锋已经刺破了我的外套,我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正笼罩着我。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瞥到手边有一串散落的钥匙。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腾出一只手,抓起那串车钥匙,用最尖锐的一端,狠狠地扎向她压在我身上的大腿!
“啊——!”
林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上的力道一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车灯猛地打了过来,伴随着一声怒吼:
“住手!”
是季言!
他今天提前下班,刚好开车进车库!
林晴被车灯晃得一愣。
我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将她踹翻在地。
我连滚带爬地向着季言的方向跑去。
季言已经从车上冲了下来,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林晴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再次举着刀冲了过来。
季言没有后退,他侧身躲过刀锋,一记精准的擒拿手,反拧住林晴的手腕。
另一只手用力一劈,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将林晴死死地按在车前盖上,动弹不得。
很快,被惊动的保安和闻讯赶来的警察包围了这里。
看着被戴上手铐,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拖走的林晴,我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位老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温小姐,你受惊了。她因敲诈未遂被拘留,后取保候审。没想到......唉,这下是故意杀人未遂了,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13
风波平息,生活回归正轨。
一个周末的晚上,季言从超市买回一条新鲜的活鱼,还有大包的藤椒和辣椒。
他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对我说:
“今天我来,给你做正宗藤椒水煮鱼。”
滋啦——
滚烫的热油浇在辣椒和藤椒上,那股熟悉的、霸道的麻辣鲜香瞬间炸开,弥漫了整个屋子。
是最初的,那个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季言忙碌的背影,突然笑了。
我拿起手机,对着那盆热气腾腾的水煮鱼,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水煮鱼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
配图下,我加了一行小字。
“我的家,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