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蒋煜文终究是没勇气参加钱三一和妙妙的婚礼,他第二天就买票离开了江州;蒋爷爷奶奶看着三一和妙妙激动得不行“一一终于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了;真为他们小两口感到高兴。”

钱奶奶:亲家亲家母,煜文呢;刚看到他了啊?

蒋煜文父亲“煜文离开了,他觉得亏欠两孩子;不好意思来。”

钱奶奶:都是音音自己酿下的苦果,连带着连累煜文;好在妙妙现在都康复了,要不然我们欠林家的太多了。

裴音母亲走到妙妙身边,妙妙“外婆,您来啦;大姐二姐,你们陪外婆去坐着吧。”

裴音母亲“好嘞,孙媳妇儿;来,这是外婆给你的见面礼,小琪小小,帮妹妹戴上吧,你们姐两也有份哦。”

妙妙看着这套珍珠项链和手串“哇啊,好美啊;谢谢外婆。”

王胜男正帮着给客人添茶,眼角瞥见裴音母亲牵着小琪小小的手往这边走,手里还捏着个没拆封的锦盒,心里头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涌了上来。前阵子妙妙早产那会儿,她守在产房外三天三夜没合眼,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孩子就保不住了,当时她攥着林大为的手,指甲都快嵌进他肉里,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要是妙妙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饶不了裴音。

“亲家母,您怎么过来了?”王胜男把手里的茶壶往桌上一放,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那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裴音母亲手里的锦盒,“刚不是让小琪她们陪您坐着吗?”

裴音母亲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把锦盒往身后藏了藏,干巴巴地扯着嗓子:“这不是看你们忙不过来,想着过来搭把手嘛。你看这满屋子的客人,真是……真是热闹。”她说着往四周看了看,目光扫过墙上钱三一和妙妙的婚纱照时,眼神闪了闪,“妙妙呢?刚还看见她在那边,这孩子,身子刚好就到处跑。”

林大为从旁边走过来,手里拿着盘刚洗好的草莓,往桌上一放:“妈让她回房歇着了,医生说她得少劳累。”他说话时没看裴音母亲,光是低头给草莓摆造型,可那语气里的疏离谁都听得出来,“亲家母坐吧,我让胜男给您倒杯新茶。”

裴音母亲没坐,倒是往王胜男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胜男啊,四年前……四年前的事,是我们家裴音不对,我这当妈的,给你赔不是了。”她说着就要往地上蹲,王胜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眉头拧得紧紧的:“您这是干什么?今天是孩子们的好日子,别整这些。”

“我知道今天是好日子,可那事压在我心里头,不跟你们说清楚,我这心里不安生啊。”裴音母亲眼圈红了,从身后把锦盒拿出来往王胜男手里塞,“这是我攒了大半辈子的玉镯,给妙妙补身子用的,你千万别嫌弃。”

王胜男没接,手往回缩了缩:“亲家母,东西您收着吧。妙妙有我们照顾,身子好得很。”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裴音母亲斑白的鬓角上,语气软了些,“其实我也知道,裴音那性子,有时候是钻牛角尖,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话说到这儿,王胜男忽然说不下去了,喉头像堵了团棉花,想起妙妙在保温箱里插着氧气管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林大为赶紧递了张纸巾过去,对着裴音母亲叹了口气:“亲家母,不瞒您说,妙妙刚出事那会儿,胜男天天在病房外哭,我看着都心疼。您说都是做父母的,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遭那份罪?”他拿起颗草莓往嘴里塞,可嚼了半天也没尝出味儿来,“裴音也是当妈的人,她怎么就……”

“她是被猪油蒙了心!”裴音母亲忽然拔高了声音,引得旁边几个客人往这边看,她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我后来把她锁在家里骂了三天三夜,她跪着给我磕头,说她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妙妙受的罪能重来吗?”她抹了把眼泪,从口袋里掏出张银行卡塞给王胜男,“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您拿着给妙妙,给她买最好的补品,千万别省着。”

王胜男把银行卡推了回去,脸色沉了沉:“亲家母,您要是这么说,那这婚我们宁可不成了。”她往裴音母亲面前凑了凑,眼神里带着股子狠劲,“我们家妙妙不是用钱能打发的,当初她在医院里,医生说孩子可能会有后遗症,我跟大为吓得一夜白头,您知道那种滋味吗?”

“我知道,我知道……”裴音母亲点头如捣蒜,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那孙子也早产过,我知道当父母的有多揪心。裴音她就是太在乎三一了,怕妙妙配不上他,才……才犯了糊涂。”

“配不上?”王胜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提高了音量,“我们家妙妙怎么就配不上钱三一了?她从小懂事,学习努力,大学毕业自己创业,哪点比不上他?倒是你们家裴音,自己婚姻不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好,这种心思才叫人恶心!”

“胜男!”林大为赶紧拉住她,对着裴音母亲尴尬地笑了笑,“她这是气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

裴音母亲摆了摆手,抹了把脸:“不怪她,不怪她。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妙妙。我今天来,就是想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你们赔罪,让裴音也来,可她没脸来,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正说着,钱奶奶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往两人中间一站:“都少说两句吧,今天是孩子们的好日子,别扫了兴。”她拍了拍王胜男的手,“胜男啊,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事情都过去了,妙妙现在好好的,孩子也健健康康的,这不比什么都强?”

王胜男吸了吸鼻子,没说话。林大为赶紧打圆场:“妈说得对,都过去了。亲家母,您也别往心里去,坐下喝杯茶吧。”

裴音母亲这才挨着钱奶奶坐下,王胜男给她倒了杯茶,她双手捧着杯子,指尖都在抖:“其实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我已经把裴音名下的房子卖了,钱都转到妙妙卡上了,就当是我们家的一点补偿。”

“我们不要补偿。”王胜男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们只要妙妙平平安安,以后别再有人跟她过不去。”

“不会了,不会了……”裴音母亲赶紧保证,“我已经把裴音送到她弟弟那儿去了,让她弟弟好好看着她,以后不会再让她靠近江州半步。”

王胜男这才抬眼看了看她,眼神里的冰霜化了些:“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毕竟她是三一的妈妈。只是以后,别再让她打扰妙妙和三一的生活,他们小两口过得好好的,经不起折腾了。”

“哎,哎……”裴音母亲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三一跟我说了,以后会好好对妙妙,会把孩子照顾好,我这心里也算踏实了。”

正说着,妙妙扶着腰走了过来,小琪小小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刚收到的珍珠项链。“妈,外婆,你们在说什么呢?”妙妙往王胜男身边靠了靠,肚子已经明显隆起,“我听小琪说外婆给我带了礼物?”

裴音母亲赶紧站起来,拉着妙妙的手,眼神里满是愧疚:“好孩子,委屈你了。这是外婆给你买的燕窝,你拿着补补身子。”

妙妙看了看王胜男,见她点了点头,才接过来:“谢谢外婆。”

“傻孩子,跟外婆客气什么。”裴音母亲摸了摸她的肚子,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皱纹,“这孩子在肚子里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可乖了,就是有时候半夜会踢我,弄得我睡不着觉。”妙妙笑着摸了摸肚子,脸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

王胜男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心里那股子怨气渐渐散了。是啊,都过去了,只要妙妙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她看了看林大为,林大为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委屈和不满,仿佛都在这一笑里烟消云散了。

裴音母亲看着眼前的一幕,眼角又湿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块玉佩,往妙妙手里塞:“这是我给孩子求的平安符,保他平平安安长大。”

妙妙接过来,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笑着说:“谢谢外婆,我会好好收着的。”

“哎,好孩子……”裴音母亲抹了把眼泪,心里头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有些伤害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但只要孩子们能幸福,她做什么都愿意。

王胜男看着裴音母亲佝偻的背影,忽然开口:“亲家母,中午在这儿吃饭吧,我让大为给您做您爱吃的红烧肉。”

裴音母亲猛地回过头,眼里闪着泪光:“哎,好,好……”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暖洋洋的。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里,那些曾经的伤痛和怨恨,仿佛都被这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只剩下对未来的期许和祝福。

婚礼结束后,江奇龙安排了包厢;送走了宾客后,钱爷爷奶奶把几位长辈召集到了一起,裴音母亲啪得直接跪在地上“大为,胜男;这些年你们受苦了,这张卡你们必须收下。”

王胜男赶紧过去扶老人家“三一外婆,事不在于您;放心吧,我们不会怪罪于您老人家,钱爷爷奶奶,您二位说句话啊!”

钱奶奶拄着拐杖往旁边挪了两步,红木地板被拄得笃笃响,她弯腰去扶裴音母亲的胳膊,银镯子在半空晃出细碎的光:“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地板凉。”老人家的手在抖,搭在裴音母亲背上拍了两下,“当年的事,音音是混账,可轮不到你替她跪。”

钱爷爷坐在沙发正中间,手指反复摩挲着紫砂杯沿,杯里的碧螺春早就凉透了。他咳了声,声音里带着老派的威严:“胜男说得对,事不在你。当年要不是我没看好音音,让她在国外受了那些委屈,也不至于回来钻牛角尖。”他抬眼看向王胜男,目光沉沉的,“胜男,三一小时候你带过,你知道他那性子,认准的事八头牛拉不回。他跟妙妙好,是天定的缘分,音音糊涂,我们当长辈的,欠你们家的。”

王胜男刚把裴音母亲扶到沙发上,听见这话赶紧摆手:“爷爷您别这么说,谁家没本难念的经?裴音那时候也是钻了死胡同,再说妙妙现在好好的,孩子也壮实,过去的事,提它干啥。”她往林大为身边靠了靠,丈夫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那是只有他们俩懂的暗号——别激动,稳住。

林大为接过话茬,给几位老人续上热水:“亲家母,您把卡收起来。妙妙早产那会儿,胜男在产房外哭,我也整夜睡不着,说实话,那会儿是恨过。可后来看着三一守在妙妙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给孩子换尿布笨手笨脚的样子,就觉得,孩子们都没计较,咱们当长辈的,更该往前看。”他把水杯往裴音母亲面前推了推,“您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常来看看孩子,妙妙常念叨您做的山楂糕呢。”

裴音母亲攥着银行卡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忽然又要起身,被钱奶奶按住了:“你这老姐妹,怎么这么犟?”老人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苦。音音出事后躲在国外不肯回来,你一个人拉扯着小的,还要给我们老的赔笑脸,不容易。可这钱,真不能要。”她转头看向王胜男,眼里泛起潮意,“胜男,当年糖糖果果在保温箱里待了二十天,你天天往医院跑,我跟你爷爷看在眼里。那时候我就想,要是音音敢再胡来,我就没这个女儿。”

王胜男的眼圈倏地红了。她记得那会儿天刚转凉,医院走廊的窗户漏风,她裹着林大为的旧棉袄守在外面,听着保温箱里传来的微弱哭声,心像被猫爪子挠着。有天钱奶奶提着保温桶来,打开盖子是热腾腾的小米粥,老人家红着眼圈说“让妙妙好好养着,医药费我们包了”,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家人心里是亮堂的。

“奶奶,您别这么说。”王胜男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其实我早就不气了。妙妙出了月子,三一抱着孩子来家里,给孩子取名叫‘钱念林’,说一半随他家姓,一半记着我们老林家的恩,那时候我就想,这孩子懂事,没白疼。”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再说裴音,三年前在商场碰到,她跟我道歉,说对不起妙妙,也对不起三一,我看她那样子,是真悔了。”

钱爷爷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悔不悔,得看往后的日子。但胜男,你记住,钱家这辈子都欠你们林家的。以后妙妙和三一有什么难处,我们老两口豁出这把老骨头,也得给他们撑着。”他看向裴音母亲,语气缓了些,“亲家母,你也别再提钱的事。孩子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裴音母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卡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她把卡塞进包里拉好拉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我听你们的。以后我常去看妙妙和孩子,给她们做山楂糕,做红烧肉,就当是……就当是替音音补补心意。”

钱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这就对了。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结?”她看向王胜男和林大为,眼里的笑意温温的,“胜男,大为,今天是孩子们的好日子,咱们都高高兴兴的。晚上我让厨房炖了鸽子汤,给妙妙带回去,她得好好补补。”

王胜男笑着应了,心里那点残存的疙瘩彻底散了。她想起妙妙小时候,总爱追在三一屁股后面喊“三一哥哥”,那时候谁能想到,这两个孩子能走到今天。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包厢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几位老人鬓角的白发,也映着他们脸上释然的笑。

林大为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妙妙和三一,别让他们在外面待太久,风大。”

王胜男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几位老人说:“您几位坐着,我去催催菜,奇龙这,定了包厢怎么还没动静。”

钱奶奶笑着摆手:“去吧去吧,我们老的在这儿聊会儿。”

门关上的瞬间,钱爷爷叹了口气:“能这样,就好,就好啊。”

裴音母亲点了点头,望着窗外亮起的万家灯火,眼里终于有了笑意。有些债,或许一辈子都还不清,但只要心在一起,路总能走得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