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那位姑娘叫冯丽臻，目前还在上大学，沪市大学的医学生。”邓闲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站直身子开始汇报。
江伯京没有伸手去拿，而是从抽屉拿出大前门抽着，靠在椅背上。
“家里有个大哥，早年间父母早亡……就是成分有些不好。”邓闲见他没有开口打断，继续讲着，说到后面还抬起眼去看他的表情。
“成分？资本家？”江伯京吐出一口烟雾，抬眼望过去，发出疑问。
他昨天就猜到了，看冯丽臻穿着虽然很普通，但她一身的白皮肤加上气质，就不像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今天一看果然不简单，资本家的大小姐更是易如反掌。
有软肋就有突破点。
“对，但冯家大哥识时务，目前来说改造的风气暂时还不会吹到冯家，但也不好说。”邓闲面不改色回答道。
有些担心首长搞不定，人家有相互爱慕的对象，加上家境还算稳定，有些担忧望着江伯京。
江伯京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依旧很平和，看不出什么。
“你先出去吧。”江伯京挥挥手，指尖的红点还在不断燃烧着，烟灰掉落在地板上。
邓闲点点头，转身离去关上门。
江伯京坐起身来，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桌上的冯家资料看起来，眼底带着势在必得。
“冯丽臻……臻臻。”江伯京大拇指摩挲着资料上面的黑白照片，冯丽臻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甜甜笑着。
嘴角也跟着扬起笑来，回想起昨天在楼上听到吴桐对她的称呼，低声喃喃道。
*
沪市大学的教室里。
冯丽臻悄悄咪咪拿着布包弯着腰进来，讲台上已经站着一位老师，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着字，没有注意到冯丽臻的到来。
“臻臻，这里。”何萍眼睛一下就看到冯丽臻，伸手无声呐喊着。
冯丽臻点点头，弯着腰一下坐到何萍身旁的空椅子上，深呼吸拍拍自己的胸口。
随后，朝着何萍笑笑。
“突然通知来上课，差点赶不上。”冯丽臻凑上前跟她咬着耳朵，望着满教室的学生，有些好奇道。
“也不知道咋回事。”何萍点点头，也很好奇。
“同学们，接上级要求，剩下半学期需要大家提前去工作单位实习，不需要回学校上课。”田老师写完黑板上的几个大字，扶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讲着。
“老师，工作单位是自己申请还是学校安排？”有个男同学率先举起手臂，站起来发问。
“学校统一安排，成绩好的排在前面，除非有特殊情况。”老田笑着望着这一群学生，也是有些疑问，往年都是等到毕业之后才开始分配的。
现在倒是提前了，估计是新政策，他也不再多想。
大家听到之后，有人开始欢呼，有人蔫巴巴的。
“臻臻，也不知道咱们能分到一起不？”何萍脸上带着憧憬，趴在桌子上望着发呆的冯丽臻。
“啊？应该可以。”冯丽臻眼睛重新聚焦，抬眼望过去。
“你成绩第一名，估计能去人民医院，我就有些难了。”何萍一下蔫了吧唧的，顿时有些羡慕冯丽臻。
人长得好家世也好成绩也好，没有什么不好的。
冯丽臻刚想开口，田老师喊了她的名字，让她出去一趟。
冯丽臻蹙起眉头，总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带着不安站起身跟出去。
“田老师，您找我？”冯丽臻收起疑惑的表情，微微含着笑询问道。
“老师有件事要跟你讲一声，你的成分在人民医院没有通过，只能去下面的卫生院。”田老师一脸惋惜望着冯丽臻，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愿这棵好苗子就这样埋藏，但跟学校申请了，还是那句话成分不过关。
冯丽臻瞳孔瞪大，一脸不可置信，讲不出话来。
“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留在城里，下面这些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去不太安全。”田老师没有办法，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还是开口提醒一句。
冯丽臻双手紧紧抓住墙壁，眼底有水光，倔强瞪大眼睛不让泪水流下。
田老师也知道要让她自己消化消化，伸出手掌轻拍她的肩膀，给她安慰，转身进去了。
冯丽臻吸着鼻子，撇着嘴。
没想到自己成绩名列前茅，但只能去下面的乡镇里。
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但她不能怨恨自己的出身，毕竟她确实享受了家世曾经带来的红利。
努力深呼吸一口气，把眼泪收回去，低着头进了教室。
只能看到眼睛有些发红，其他没有什么异样。
何萍投来关心的目光，冯丽臻笑着摇摇头。
冯丽臻发着呆上完整堂课，铃声一响，拿着包就先跑了，连跟何萍都没有打招呼。
直奔水利局，她只想找吴桐好好说道说道。
她不能跟大哥大嫂讲，不能让他们担心。
一路上都很迫切，急急忙忙跑下电车，双手撑着腰深呼吸着，微微笑着去找门卫。
“吴专员前两天借调去了西北，你不知道？”李叔有些疑惑，望着眼前头发有些凌乱了冯丽臻。
“没跟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冯丽臻一瞬间呆愣在原地，努力回想着确实没有这一回事，强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你上次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李叔努力回想着，笃定开口。
“好的，谢谢李叔。”冯丽臻蹙起眉头，鼻子开始酸涩，眼前像是有一层水雾，遮挡住她的视线，看不清周围。
冯丽臻撇着嘴，站在原地，任由眼泪掉落下来，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想不明白为什么吴桐会悄无声息的离去，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
事情全部都太出乎她的意料，索性蹲在路上大哭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擦一擦，不哭了。”江伯京从车上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到她眼前，眼底还有些心疼。
冯丽臻像个小孩子一样，双手手背在脸上胡乱擦着眼泪，抬起眼仰视这个男人。
江伯京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手还是没有收回。
冯丽臻的眼神太过于干净，眼眸刚被眼泪清洗，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