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阳光透过高窗上的明瓦,在暖阁地面投下几块晃动的、苍白的光斑。
沈清漪醒来时,身侧已空。墨狐大氅依旧盖在她身上,残留着属于帝王的体温和龙涎香气,但那个昨夜如同熔岩般灼热滚烫的身躯已然离去。空气里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慵懒而靡靡的气息,混合着雪魄兰冷香的余韵,形成一种矛盾又勾人的氛围。
她动了动,浑身上下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软无力,某些隐秘之处更是传来清晰的、带着钝痛的不适感。她微微蹙眉,撑着身子坐起,锦被自肩头滑落,露出布满暧昧红痕的肌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暖阁内静悄悄的,炭火不知何时已被人悄无声息地添过,燃得正旺。她的衣物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的矮凳上,不再是昨夜那身月白襦裙,而是一套崭新的、质地柔软细腻的浅碧色宫装,连配套的里衣、绣鞋都一应俱全。
她看着那套衣物,眸色微深。是张德全的手笔。那个老狐狸,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妥帖的安排。
她掀被下床,赤足踩在铺着厚绒地毯的地面上,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冽寒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冲淡了室内那股令人脸热心跳的气息。庭院里积雪皑皑,被宫人扫出几条干净的小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目的光。
一切都与昨日不同了。
她穿上那套浅碧宫装,料子极好,触手生温,尺寸也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丰腴的腰身。她对着屋内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慢慢梳理着散乱的长发,指尖拂过颈侧一处明显的红痕,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只用巧手将长发挽成一个简单而不失雅致的单螺髻,簪上那支素银簪子。
镜中人,脸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唇色却比往日红润许多,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静如水,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流转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混合着脆弱与艳冶的光彩。
她知道,从昨夜起,她就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被忽视、被处置的浣衣局宫女了。她是皇帝的女人,哪怕名分未定,这个事实也已如同烙印,刻在了每一个知情人的心里。
她推开暖阁的门。
钱嬷嬷早已候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姑娘醒了?早膳已经备好,是在暖阁用,还是……”
“有劳嬷嬷,就在耳房用吧。”沈清漪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与倦怠。
“是。”钱嬷嬷应着,亲自在前引路。
一路行去,遇到的宫人无不屏息凝神,垂首肃立,连目光都不敢与她接触。那种敬畏,比之前因她得陛下青眼或因揭发秋杏而生的,更深沉,更带着一种对某种既定事实的承认。
早膳比往日精致丰盛了许多,不再是清粥小菜,而是添了几样细点和小菜,甚至有一盅温补的燕窝粥。
沈清漪安静地用着,举止依旧优雅,只是动作比平日更慢些,仿佛承受着某种不适。钱嬷嬷在一旁亲自布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用过早膳,沈清漪并未回自己那间小屋,而是依旧去了茶室。只是她刚坐下不久,张德全便带着两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笑容满面地来了。
“给姑娘道喜了!”张德全的声音透着十足的热情,“陛下有旨,晋姑娘为御前女史,赐居漪兰殿东配殿,一应份例皆按才人规格。这些是陛下赏赐的衣料首饰,给姑娘添妆。”
御前女史?虽无妃嫔名号,却是个极清贵又靠近权力中心的职位,比寻常低阶妃嫔更有体面。赐居漪兰殿东配殿,那是离陛下寝宫不远的一处宫苑,虽只是配殿,却也宽敞精致。按才人规格……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宣告了她的与众不同。
沈清漪起身,对着御书房方向深深一拜:“奴婢叩谢陛下隆恩。”
她并未推辞,也并未表现出过分的欣喜,只是坦然接受,姿态恭顺而从容。
张德全看着她,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更盛:“姑娘快请起。陛下还吩咐了,让姑娘好生歇息,不必再去整理那些旧书,茶室的事也暂且交给旁人。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杂家便是。”
这便是要将她彻底从粗使活计中解脱出来,安心“将养”了。
“谢公公。”沈清漪再次道谢。
张德全留下赏赐,又叮嘱了钱嬷嬷几句,方才离去。
他一走,春桃端着茶盘进来,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抠着盘沿,几乎要将指甲折断。她看着沈清漪,嘴唇动了动,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最终什么也没说,放下茶盘便匆匆退了出去。
沈清漪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淡漠。
她知道,这清晏阁,她恐怕也待不了多久了。
她走到那几盒赏赐前,打开锦盒。里面是流光溢彩的云锦苏缎,赤金点翠的首饰,珠光宝气,晃人眼目。她伸手,抚过一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触感冰凉滑腻。
这一切,都是用昨夜那场带着痛楚与算计的欢娱换来的。
值得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
指尖在柔软的布料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是否会如她所愿,孕育那个能让她在这深宫立足、甚至走得更远的筹码?
她需要尽快知道答案。
「系统,检测身体状态,重点关注受孕可能性。」
「检测中……宿主身体状态:轻微劳损,激素水平波动。受孕几率:因‘承宠’标记及目标人物身体素质极高,受孕成功率提升至65%。是否进行更精确检测需等待生理周期变化或使用特殊道具。」
65%……
沈清漪缓缓收拢手指,攥紧了那滑凉的衣料。
还不够。她需要更高的几率,需要尽快确认。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雪后晴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冷静与野心交织,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承恩之后,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