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宋时周就醒了。
他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被穷醒的。
负债十五万的压力像一块巨石，压得他根本睡不踏实。
他抓起手机，点开那个刺眼的银行APP。
余额：238.5元。
再点开期货软件，生猪2408合约的K线图依旧平静，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暴涨315%的未来，就在那里，可他连入场的门票都买不起。
“钱，钱，钱！”
宋时周念叨着，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
冷静下来，必须想办法搞钱。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一长串的“XX贷催收”占据了最近联系人的半壁江山。
往下翻，是几个大学同学，毕业后就断了联系，现在张嘴借钱，人家不把他当骗子就不错了。
再往下，是几个前同事，点头之交，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借钱的地步。
他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王浩（前合伙人）”。
原身创业的伙伴，一起把那二十万启动资金烧得一干二净。
宋时周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浩子，在吗？江湖救急，能不能借我点钱周转一下？”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宋时周也不催，就那么盯着屏幕。
过了大概半小时，对方才回过来一条信息。
“时周？你还活着呢？我以为你跳楼了。”
宋时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耐着性子回复：“差一点。现在真遇到坎了，三五万都行，等我翻身了加倍还你。”
这一次，对方回得很快。
“别闹了兄弟，我自个儿都泥菩萨过河了，老婆本都赔进去了，现在在老家送外卖呢，哪有钱借你。”
后面还跟了个苦笑的表情。
宋时周把手机丢到床上。
好吧，这条路也断了。
人穷了，连鬼都嫌弃。
他还不死心，又想到了那些小额贷APP。
既然原身能从上面借到钱，自己是不是也能再试试？
他下载了一个新的贷款软件，按照流程填写身份信息，上传身份证照片。
当进行到人脸识别环节时，他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摆出一个自认为最诚恳的表情。
提交申请。
页面跳转，开始审核。
宋时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那个进度条。
不到三秒钟，一个红色的弹窗跳了出来。
【尊敬的用户，经系统综合评估，您的信用资质暂不符合我司放款要求，建议您保持良好的信用记录后在次尝试。】
“靠！”
宋时周低骂一声。
他就不信这个邪，接连又下载了好几个同类APP。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在提交资料的瞬间被秒拒。
原身那糟糕的逾期记录，早就让他上了这些平台的黑名单，别说借钱，门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宋时周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没心情吃东西。
他环顾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寻找任何值钱的东西。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那台落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上。
这是原身上大学时买的，用了好几年，创业时也一直用着，配置早就跟不上了，开机都得一分多钟。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找出电脑包，把电脑和充电器一股脑塞进去，背上就出了门。
楼下的便利店里，纯香牛奶的货架已经换上了新的品牌。
宋时周没多看一眼，径直走向了附近的一条老街。
那里有几家开了几十年的当铺。
他选了家门脸最小的，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正拿着放大镜看一个玉镯子。
“老板，收电脑吗？”宋时周把电脑包放在柜台上。
老师傅头也没抬，指了指旁边：“放那儿，开机我看看。”
宋时周把电脑拿出来，按下开机键。
熟悉的龟速开机画面，风扇发出拖拉机一样的轰鸣声。
老师傅瞥了一眼，放下手里的玉镯，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在键盘上敲了敲，又看了看电脑的接口和底部的螺丝。
“修过不少次了吧？这型号，太老了，里面的件估计都换过一遍了。”
“还能用，就是慢点。”宋时…周辩解道。
“小伙子，这玩意儿现在给学生上网课都嫌卡，我收回来也卖不掉，只能拆了当零件卖。”老师傅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宋时周心里一喜。
老师傅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想什么呢？五百。”
“五百？老板，我这买的时候也七八千呢！”
“那是当年，现在？五百块，你卖就卖，不卖就拿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老师傅说完，就转身回去继续看他的玉镯，一副懒得再多说的样子。
宋时周站在原地，心里堵得慌。
五百块，连还一个最小额度的贷款都不够。
可他现在，连这五百块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卖。”
老师傅从抽屉里数出五张红色的票子，递给他。
宋时周接过钱，塞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当铺。
捏着口袋里那五百块钱，加上手机里的两百多，总共七百多块。
距离九万的启动资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走在街上，漫无目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脚步一转，坐上公交车，朝着一个老小区的方向开去。
那是原身父母留下的老房子。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原身创业后就租了出去，用租金来补贴生活。
他找到那栋楼，站在楼下，却没有上去。
他掏出手机，找到了房东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
“喂，是张叔吗？我是小宋。”
“哦，时周啊，怎么了？这个月房租还没到日子啊。”对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不是的张叔，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您看我这房子，能不能让我转租出去？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转租？”房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不行！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不准转租！你想都别想！”
“我就是临时周转一下……”
“我不管你周转不周转，宋时周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动歪心思。下个月房租要是敢晚一天，我立马把房子收回来！”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宋时周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他抬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房子里空荡荡的。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在客厅里看报纸，母亲在厨房里忙碌，饭菜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
墙上还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父母笑得温和，中间的少年一脸灿烂。
可现在，他却要为了自己的失败，连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都可能保不住。
一股浓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这本不该是他要承担的过错。
可他既然占了这具身体，就必须接下这所有的因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宋时周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皱巴巴的五百块钱，摊在手心。
这就是他奔波一天的全部成果。
他再次打开期货软件，生猪期货的价格在屏幕上微微跳动着。
那根即将一飞冲天的K线，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窘迫。
空有预知未来的金手指，却被现实死死地按在地上摩擦。
这种感觉，比没有金手指还要折磨人。
三天。
催收的人三天后就要上门了。
他真的能在这三天之内，凑到那笔遥不可及的启动资金吗？
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了宋时周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