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子与其弟子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押了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刑拷问与律法的严惩。二皇子赵铭虽未被当场指认参与，但脸色灰败，失魂落魄，显然也难逃皇帝的猜忌与后续清算。
太医院的人按照沐晚提供的方子，火速煎药。一碗汤药灌下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昏迷的丽妃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已然无碍。
皇帝看着爱妃转危为安，又看着下面一片狼藉，揉了揉眉心，疲惫与怒意交织。他深深地看了沐晚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沐氏，”皇帝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此次你受委屈了，亦有功。识破奸计，救治丽妃，有功于社稷。朕，自有封赏。”
“臣妾不敢居功，为陛下分忧，是臣妾本分。”沐晚行礼，态度恭谨，让人挑不出错处。
皇帝又看向一直“抱病”在场的赵澈，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怜惜与愧疚：“澈儿，你也受惊了。身子可还撑得住？早些回府歇息吧。”
“儿臣……无碍，谢父皇关怀。”赵澈虚弱地回应，适时地又低咳了几声。
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宴，终于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提前结束。
回府的马车摇摇晃晃，车内空间宽敞，铺着柔软的垫子，点着一盏固定的琉璃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
赵澈似乎真的耗尽了精力，上车后便闭目靠在软垫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呼吸清浅。沐晚坐在他对面，隔着一个小几，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以及……他微微抿着的，线条优美的唇。
马车行经一段不平整的路面，颠簸了一下。
赵澈的身体随着晃动微微前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沐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小心。”
她的动作快于思考，等反应过来，手已经稳稳地托住了他。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实，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赵澈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幽深，映着琉璃灯的微光，直直地看向她扶住他胳膊的手，然后又缓缓上移，对上她的眼睛。
沐晚像是被烫到一般，想要缩回手，却被他另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按住了。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的手心依旧微凉，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形成一种奇异的触感。沐晚能感觉到自己手背下的，属于他手臂的温热和力量感。这感觉……很陌生，但并不讨厌。
“王爷……”她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
“今日，多谢。”赵澈打断她，目光依旧锁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若非王妃，本王今日，恐难轻易脱身。”
他指的是二皇子和国师的构陷。虽然他有后手，但沐晚的破局方式，干净利落，效果远超他的预期，也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沐晚挑了挑眉，试图让气氛轻松些：“王爷客气了，我们不是盟友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了，他们惹到我头上，我总不能站着挨打不是？”
她试图抽回手，他却稍稍用力，握得更紧了些。
“只是……盟友？”他低声问，眸色深沉，像是在探究什么。
沐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男人，什么意思？打直球？
她定了定神，迎上他的目光，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那王爷觉得，除了盟友，还能是什么？合作伙伴？还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澈看着她故意装傻充愣的样子，心底那点莫名的悸动忽然就化为了无奈又好笑的情绪。他松开她的手，重新靠回软垫，闭上了眼睛，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却隐约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牙尖嘴利。”
沐晚看着他闭上眼后显得格外安静无害的侧脸，心里哼了一声：到底是谁先动手动脚的？还怪她牙尖嘴利？
她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和覆在她手背上的微凉触感。她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将视线转向车窗外流动的夜色。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一种微妙的、带着点试探、点尴尬、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感，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回到靖王府，已是深夜。
福安早就带着人等在府门口，见到马车，连忙迎了上来。
赵澈被侍卫小心地从马车上扶下来，坐回轮椅。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对福安吩咐了几句，便由人推着往涵虚阁去了。
沐晚也下了车，准备回她的听雨轩。
“王妃。”赵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晚驻足回头。
夜色中，他坐在轮椅上，被侍卫推着，廊下的灯笼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看着她，眼神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今日辛苦，早些歇息。明日……本王让福安将宫里的赏赐送过去。”
沐晚点了点头：“王爷也保重身体。”
他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渐远去。
沐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涵虚阁的方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家伙，装病也挺辛苦的，大半夜的还得继续演。
她转身，带着青竹和半夏往听雨轩走。
青竹按捺不住兴奋，小声说：“王妃！您今天太厉害了！在宫里那么多大人物面前，一点都不怕！还把那个坏国师和他的坏徒弟揪出来了！王爷刚才……好像也很关心您呢！”
沐晚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少嚼舌根，回去睡觉。”
话虽如此，她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今夜，确实挺有意思的。不仅狠狠打了反派的脸，还……顺便揩了一下那位病弱王爷的油？
嗯，手感确实不错。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回到听雨轩，沐浴更衣，躺在那张熟悉的拔步床上，沐晚却有些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马车里，赵澈握住她手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以及他低声问“只是盟友？”时的神情。
“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翻了个身，望着帐顶，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而涵虚阁内，本该“虚弱入睡”的靖王爷，此刻却站在窗前，望着听雨轩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过，仿佛还能感受到不久前，那只柔软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的触感。
“沐晚……”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势在必得。
这个意外闯入他世界的女人，他忽然觉得，仅仅作为“盟友”或“棋子”，似乎……有些不够了。
夜还很长，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愫，正随着这寂静的夜色，慢慢沉淀，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