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藤般瞬间缠紧了林楚楚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凭什么好的东西都是温澜的?家世、容貌,现在连她可望不可即的男人的关注也要被温澜抢走?她绝不允许!
一个恶毒的念头迅速在她心中滋生。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面部表情,重新挂上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端着一杯香槟,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声音甜美得发腻,硬生生地打断了两人之间融洽的气氛:
“温澜姐,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舅妈还担心你走丢了呢。”她亲热地想要去挽温澜的手臂,被温澜不着痕迹地避开。林楚楚也不在意,目光转向沈清言,脸上适时地泛起崇拜和羞涩的红晕,声音更加娇柔:“啊!您是不是N大艺术系的沈清言学长?天哪,我真的太荣幸了!我上学期听过您关于文艺复兴时期绘画精神的讲座,讲得真是太精彩了,让我受益匪浅!”她成功地将焦点引到了自己身上,扮演着一个热情的小粉丝。
沈清言保持着一贯的礼貌,微微颔首,笑容温和而疏离:“你好,过奖了。”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温澜身上,显然对林楚楚这种刻意的搭讪并不感冒。
林楚楚心中暗恨,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仿佛才注意到那幅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用手指轻轻掩住嘴:“哎呀,这幅画风格好强烈,好特别啊。”她歪着头作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眉头微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总觉得有点眼熟,有点像去年美院那位因为卷入抄袭风波而被迫退学的同学的风格呢?尤其是这种大色块的拼贴和笔触的处理方式”她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这个角落,足以让附近几个正在欣赏画作的人清晰听到。
“抄袭”二字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空气中激起无形的风暴。周围的目光立刻带着审视和怀疑,投向了作品和旁边的作者简介牌。对于一位初出茅庐的艺术家来说,这种指控无疑是致命的,哪怕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也足以让他的声誉蒙上阴影,甚至影响接下来的拍卖。
沈清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林楚楚的目光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审视,他自然听得出这话语中的暗示意味。
温澜心底冷笑,果然如此。林楚楚的手段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别人好,尤其见不得她温澜好。这番看似无心的话恶毒至极:一来抹黑这幅被温澜认真欣赏的作品,等于间接贬低温澜的品味和眼光;二来在沈清言面前暗示温澜欣赏的东西可能有“污点”,破坏温澜刚刚建立起来的知性形象;三来还能显得她自己似乎“很懂行”,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门道”。
可惜,现在的温澜,早已不是那个会被她轻易激怒或打压的傻白甜了。
就在林楚楚暗自得意,以为成功搅局,准备继续“天真”地发表高见时,温澜却忽然向前半步更贴近那幅画,目光专注地扫过画面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在仔细验证林楚楚的话。
片刻后,她转过身,面向林楚楚和闻声看过来的零星几人,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楚楚,你提到的作品,我记得他的风格更偏向于对现有图像的直接挪用和戏仿,带有很强的波普艺术痕迹,色彩运用也偏向于荧光和廉价的商业感。”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眼前的画作,条理分明地继续分析,像是在进行一场小型的艺术鉴赏课:“而这位艺术家的作品,虽然也使用大色块和强烈的笔触,但其内核是抽象表现主义,强调的是颜料本身的物质性和创作过程中的对情感的直接宣泄。你看这里的颜料堆积厚度,还有笔触的走向充满了挣扎和力量感,这与你口中所说的抄袭者的平面化,符号化的处理方式有本质区别。”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楚楚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澄清意味,声音依旧温和,却字字清晰:“所以,仅仅是色块大小和笔触外露的表面相似,就断定风格雷同甚至联想到抄袭,恐怕是有些武断了。艺术鉴赏还是要深入到创作理念和情感内核层面才好,你说呢,楚楚?”
一番话,不疾不徐,逻辑清晰,论据有力,不仅彻底洗刷了画作被泼上的污水,更将林楚楚那不学无术,信口雌黄的真面目暴露在懂行的人面前。
周围原本带着怀疑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对温澜的欣赏和对林楚楚的无声鄙夷。
林楚楚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拿着香槟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她张着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对艺术的那点可怜知识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说出任何有分量的话。温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还懂什么抽象表现主义,波普艺术?
沈清言看着温澜,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温小姐分析得非常到位。这位年轻艺术家的作品,确实是在尝试探索抽象表现主义在当代语境下的新可能,与抄袭绝无关系,这种严谨的鉴赏态度,非常可贵。”
他的话等于给这场小小的风波画上了句号,也彻底宣布了温澜的胜利。
林楚楚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看着温澜那平静无波的脸和沈清言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许,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温澜却不再看她,转而向沈清言微微颔首:“沈学长过奖了。只是恰好对这方面有些兴趣而已。”她语气淡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阳光透过穹顶,将她的侧影勾勒得愈发清晰挺拔。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她不仅捍卫了自己的眼光,更向身边这位重要的潜在盟友展示了她的价值与力量。
美术馆的喧嚣依旧,但某些微妙的格局已然悄悄改变。林楚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温澜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