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客厅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林如兰正坐在沙发上,帮陈默核对“小微企业补贴申报材料”的初稿,笔尖在纸上轻轻划着,标注出“创业计划书需补充资金用途明细”和“社保缴纳证明需盖社保局鲜章”——这些都是她在机关工作时记熟的审核要点,如今倒成了帮陈默的“看家本事”。

茶几上放着一盘刚洗好的草莓,是陈默早上送来的,说“公司楼下水果店搞活动,新鲜得很,给阳阳带点”。林如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过舌尖,正想给周阳留一些,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儿子从图书馆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周阳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疲惫,他放下书包,刚想在沙发上坐下,目光突然扫到茶几上的申报材料,还有旁边放着的、不属于家里的男士保温杯(是陈默早上落下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阳阳回来啦?”林如兰没注意到儿子的表情,笑着起身想帮他拿水杯,“茶几上有草莓,陈默早上送来的,挺甜的,你尝尝。”

“陈默?他又来家里了?”周阳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没去拿草莓,也没接水杯,就站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着林如兰,“妈,这半个月,他是不是天天来?”

林如兰心里咯噔一下,才意识到儿子可能早就留意到陈默的频繁出现了。她拉着周阳想让他坐下说,语气尽量缓和:“也不是天天来,就是他偶尔来请教政策问题,顺便帮家里做点事——上次说洗衣机坏了,还是他帮忙修好的呢。”

“帮家里做事?”周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点压抑的怒气,“妈,你没发现吗?他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像晚辈!上次他帮你搬花盆,眼睛就一直盯着你,那种眼神……就像在图什么!”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林如兰心上。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陈默就是来请教政策的,我帮他解答问题,他帮家里做点小事,这不是互相帮忙吗?你是不是在学校听了什么闲话,才胡思乱想的?”

“我没有胡思乱想!”周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少年人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上次我放学回来,看见他在厨房帮你做饭,离你那么近,还帮你擦嘴角的酱汁!还有上周六,我从同学家回来,看见他送你回家,在楼下跟你说了半天话,临走时还拍了你的肩膀!妈,他根本不是来请教什么政策的,他就是别有用心!”

“你胡说什么呢!”林如兰也有些急了,她没想到儿子会观察得这么细,还把这些正常的互动想得这么不堪,“陈默帮我做饭,是因为我那天腰椎疼,他怕我累着;在楼下说话,是跟我确认补贴申报的细节;拍我肩膀,就是晚辈对长辈的关心,你怎么能往歪了想?”

“我往歪了想?”周阳的眼眶红了,他指着茶几上的申报材料,声音带着点委屈和愤怒,“妈,你以前从来不会让陌生人随便进家里,更不会把家里的事都告诉外人!自从他来了,你天天抱着手机跟他聊政策,连陪我复习的时间都少了!你忘了我爸刚走的时候,你跟我说‘以后咱们母子俩好好过’吗?现在呢?”

“我没忘!”林如兰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她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心里又疼又急,“我跟陈默就是普通老乡,他帮我,我帮他,怎么就成了‘不好好过’了?你爸走后,家里多少事都是我一个人扛——洗衣机坏了没人修,买大米没人扛,连换个灯泡都要踩凳子晃半天。陈默来了,帮我做这些事,我不用再那么累,这有什么错?”

“累你可以跟我说啊!”周阳的声音哽咽了,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可以帮你扛大米,我可以学修洗衣机,我甚至可以陪你去政务大厅问政策!妈,你为什么非要找他?他比你小,还是个单身男人,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你就不怕他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林如兰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一层——陈默每次来都带着东西,帮家里做事也从不提旁的,她一直觉得他是个懂感恩的人,怎么会跟“别有用心”扯上关系?她看着周阳,语气里带着点失望:

“阳阳,你怎么能这么揣测别人?陈默不是那样的人,他想自己开工作室,肯学政策、肯吃苦,是个上进的年轻人,你不能用恶意去想他。”

“上进?”周阳冷笑了一声,少年人不擅隐藏情绪,所有的不满都写在脸上,“妈,你醒醒吧!他要是真上进,怎么会天天围着一个比他大的女人转?怎么会天天来咱们家,而不是去跑业务、找客户?他就是看中你心软,想从你这里捞好处!”

“你闭嘴!”林如兰终于忍不住发了火,她指着儿子声音带着颤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跟你好好说,你却越说越过分!陈默是个好人,你不许再这么说他!赶紧回房间学习去,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周阳没想到母亲会为了陈默跟自己发火,他怔怔地看着林如兰,眼里的委屈慢慢变成了失望。他没再说一句话,转身拿起沙发上的书包,回了自己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那声巨响,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了林如兰的心上。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林如兰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看着茶几上的申报材料,看着那杯陈默落下的保温杯,再想起儿子发红的眼眶和失望的眼神,心里又乱又疼。

她知道儿子是担心她,是怕她被骗,可她真的觉得陈默是个好人——他懂感恩,肯上进,还帮家里解决了那么多麻烦。为什么儿子就是不能理解呢?难道真的是她被“温暖”冲昏了头,没看到他的“不对劲”吗?

林如兰拿起茶几上的草莓,放在嘴里,却再也尝不出甜味,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她走到周阳的房门口,想敲门跟儿子道歉,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跟儿子说“以后不让陈默来了”,还是该继续坚持“陈默是个好人”?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放下了手,默默走回沙发。阳光渐渐西斜,地板上的光斑慢慢拉长,客厅里的温度好像也降了下来。林如兰拿起陈默落下的保温杯,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心里第一次对陈默的频繁出现,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