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根细针,扎得林如兰混沌的意识慢慢清醒。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费了好大劲才掀开条缝——对面墙皮剥落的灰墙、床头“嘀嗒”滴落液体的输液袋、手臂上隐隐发疼的针头,陌生的景象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水……”嗓子干得像冒火,她想抬起手,胳膊却软得没力气,只能轻轻哼了一声。
“醒了醒了!”旁边传来个苍老的声音,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凑过来,手里攥着旧布包,“我跟护工说你动了,她跑去叫护士了。姑娘,你晕倒在街上,还是路过的好心人送过来的,这都昏睡十几天了。”
晕倒在街上?林如兰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记忆还停留在2025年那个初春——那天她答应帮在外地的同事去送文件,途中被电动车撞了,后来陈默说“伤不重,回家养着方便”,还帮她送了文件。可眼前阿姨的话、病房的摆设,都透着说不出的陌生。
“阿姨,这是……哪里?今天是几号……?”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是社区医院啊。”阿姨搬了个小凳子坐下,“你晕倒那天是3月15号,今儿都31号了。”阿姨说着,见林如兰一副茫然的样子,就把桌上的台历拿给她看。
林如兰看着台历懵了,2030年?“阿姨,这台历是不印错数了,明明现在是2025年,怎么上面是2030年?”
“孩子,你是不是还没清醒啊,现在就是2030年,不信你问问护士。”
林如兰的心猛地一沉。2030?这么说她躺在这里五年了?这怎么可能?她的记忆像被浓雾裹住,只零碎闪过几个片段:
陈默说“13万周转不开,先别要了”,还说“老房子风水不好,要搬去小公寓”,说“周阳在京城忙,别打扰他”……可具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晕倒在街上,她全想不起来。
她挣扎着要起来,要去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被车撞了下就....一下过了五年?
“阿姨您别乱动!”穿粉色制服的护士快步进来,按住想坐起来的她,把水杯递到嘴边,“您低血糖加营养不良,得好好躺着吧。”
“姑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被车撞了被人送去市中心医院了么?”
“阿姨,您没有被车撞,是晕倒在街上的,当时包里就带了身份证、也没带手机,一张皱纸写着‘找陈默’,我们联系不上他的人,派人按照身份证信息去您家找,房子已经不是您的了,只能先给您办了临时住院。”
“陈默……”这个名字让记忆的雾散了点。很快,她脑中就出现陌生的记忆:从市中心医院回家后,陈默帮她“打理”一切:说帮她存着内退工资卡怕丢,说老房子卖了凑公司周转钱,可后来她想用钱时,卡却取不出钱。
去银行查才知道,卡早被绑了陈默的支付宝,钱全转走了。她跟陈默吵,陈默还说“我跟你过了这么久,用你点钱怎么了”。
“姑娘,你是不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隔壁床阿姨又开口,“你这十几天里,有几次清醒时总念叨‘钱没了’‘房子没了’,还哭着喊‘阳阳’,那是你家孩子吧?”
“我的阳阳!”
林如兰的心脏像被攥紧。脑中又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她都好久没想起儿子周阳了,陈默说周阳在京城上大学,忙得没时间联系,还说“周阳让你好好跟我过”。
她信了,怕耽误儿子,连电话都没敢打。可现在想来,陈会不会根本没跟周阳提过她的处境?
“护士,我儿子叫周阳,他是在京城……”她抓着护士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去,“你们能帮我找他吗?还有陈默,他肯定是把我工资卡拿走了!还有手机!我六年前就内退了,每个月都有钱进账的……”
“阿姨,我们查过‘周阳’,同名太多,没具体信息找不到。”护士递过纸巾,“工资卡也没在您身上,您再想想,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找到他们?”
林如兰的手无力的垂下了。怎么脑子里突然出现陈默卖了他们房子的记忆?老房子是周岳留下的,房产证有她和周阳的名字,陈默怎么敢卖?
那13万是周岳的存款和抚恤金,她出事前陈默说过会还的,怎么就成了他的钱了?还有儿子周阳,他怎么样了?
“你之前还念叨‘13万’‘不能动房子’,是不是有人欠你钱、占了你的房子啊?”隔壁床阿姨的话像道闪电,劈开了又一段记忆。
她想起出事前她跟陈默吵房子时,她喊“那是周岳留给阳阳的,你敢动我拼命”,可记忆里怎么会出现:陈默拿了张“她签过字”的委托书,说“你忘了?是你同意卖的”。那时候她精神恍惚,竟没去再追问。
林如兰眼泪砸在被子上,她这是在梦里吗?为什么竟然这么真实?她用手使劲捏了下自己,粗糙的触感,疼痛感觉明明就不是在梦里啊?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她被陈默骗得够惨。
她一下气往上涌,恨陈默的谎话,更恨自己的糊涂——怎么就信了他的“为你好”,把周岳留下的东西、把儿子的牵挂,都弄丢了?不对!她突然又惊悚起来,刚阿姨说我十几天被送来这里的,护士的说法也证明了这点,那这五年她并不在这里。
“我要出院!”她突然坐起来,不顾护士阻拦,“我要找陈默,找我的阳儿,我要问清楚情况!”她不能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得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落得如此下场。
“阿姨,您身体弱,出去怎么行?”护士按住她。
“我去老房子看看,就算卖了,也要知道卖给谁啊!”林如兰声音发颤却固执,“儿子肯定不知道我这样,我得京城找他去……”
“先养好身体再去啊姑娘。”隔壁床阿姨掏出个苹果,“你念叨阳阳时眼里有光,那孩子肯定记挂你,找到他,事儿就好办了。”
林如兰接过苹果,眼泪又涌上来。是啊,儿子那天出门时还叮嘱她“路上有冰,慢点走”,他怎么会不记挂她?肯定是陈默的谎话,把他们母子隔开了。她脑中又出现了那些陌生的片段。
窗外的阳光透过碎花窗帘,暖了她冰凉的手。她攥紧苹果,不管这五年丢了多少,不管陈默骗得多狠,她都要找回来。找到周阳,拆穿谎话,把属于她和周阳的一切,都拿回来。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糊涂。